他们母子一别十几年未见,太后曾经虽是名极京城的美人儿,但如今已经芳华不复,不过雍容气质仍在,看来神圣不可侵犯,冯夜白看向太后的眼里无悲无喜甚至无波无澜,像看个陌生人,眼底凛冽冰碴,五月天里看一眼就叫人遍体生寒。
太后再见冯夜白却是狂喜大过一切,那是她的儿子,血脉相连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这么多年不见,再见,狂喜过后却是万般思绪浮上心头,回味怎止苦涩。
皇帝好抬着下巴,对太后的出现还是有那么一瞬的惊喜的,“太后怎么来了?不是说身体不适在宫里休养吗?这会子可好了?”
太后睇了眼冯夜白对皇帝道,“哀家有话要跟皇上说,还请皇上移步内殿。”
皇帝料想着太后为了救儿子必定会做出些牺牲的,就是不知道她的条件值不值得换冯夜白一条命。
“好……那朕就去听听太后有什么话要跟朕说。”临走时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冯夜白一眼。
梁无玥扯扯冯夜白,“我瞧着太后不大好的样子,你说太后要跟皇帝说什么?会不会是跟你有关的?”
这是冯夜白最不想看见的局面,皇帝这么做其实是双赢的局面,打从一开始皇帝就不相信太后会真的烧掉圣旨,所以不论是他为救太后自裁,还是太后为救他把圣旨拿出来,最后的赢家都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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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连脸都不要了
太后的确没有烧圣旨,那道圣旨她跟蔚敏一起看了,不能烧!
本以为告诉皇帝她把圣旨烧了,皇帝会相信她,到时候她什么也不求,只求让皇帝放她回乡母子团聚,皇帝也不会不答应,可皇帝压根儿就不信她,还把她和蔚敏一起软禁了起来,今早听说冯夜白进宫了,她就料想皇帝会对他下手,这才匆匆赶来阻止。
皇帝成竹在胸,明知故问,“太后找朕来要说什么?一会儿朝圣大会就要开始了,朕可没闲工夫跟太后在这儿唠闲嗑。”
太后叫红玉把圣旨拿出来,圣旨保存的好,像新的,上头还绑着先帝爷的玉佩,皇帝认得,伸手过去接,太后却又把圣旨收了回去,“哀家问你,你之前同哀家讲的那些话还算不算数?”
皇帝又揣着明白装糊涂,“太后说哪些话,朕这几日接见外臣有些疲乏,记不得跟太后说过什么了。”
太后不怕他装傻,端着气势,又跟他重复一遍,“你说哀家只要把圣旨给你,你就放了我儿还会赐他王爷封号让我们母子团聚皇上金口玉言,不会反悔吧?”
果然还记着这茬儿,皇帝装模作样的想了半天,这才道,“朕想起来了,是有这么档子事。”他扬声叫来李德景,“这就去拟诏,赐封冯夜白为固伦王爷,享朝廷俸禄,但……不得参议朝政,更不得手握兵权,这个殊荣权当是朕赏给他的,什么也不做,在家里喂喂鱼,浇浇花也不错,太后说是也不是?”
不得参议朝政,不得手握兵权,只是一个固伦王爷的称号,说的好听是赐封,可其实就是变相的软禁,把冯夜白软禁在京城,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但凡他有个什么小动作,皇帝就能找着个由头收拾了他,到时候光明正大谁也不能说他皇帝做得不对,还能落个仁君大度的好名声,一箭双雕。
太后是女人家,没有男人那样的胸襟抱负,这样的结果于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李德景遵皇帝指示去上书房拟旨,出来时装模作样的向冯夜白道喜,“咱们皇上胸怀天下,仁慈大度,刚下的谕旨,说要封您做王爷呢,奴才这就给您道喜了,城北有座别院,原先是宿王殿下的府邸,可宿王殿下离京去了塞外,如今就拨给您住了,这圣旨最晚明天就到府上了,您擎等着晚上在被窝里偷着乐吧!”
冯夜白已经十分克制了,可听见这样的消息,还是忍不住上了脸色,这哪儿是什么恩宠,皇帝这是变着法儿的羞辱他呢,先帝活着的时候跟冯瑞安抢媳妇儿,逼走了冯瑞安和冯夜白,现在他的儿子又装大度,给冯夜白造了个好名声,又封他做王爷,这算什么?不跟认贼作父一个道理了吗?
太后啊太后,她还真是好样儿的,到底是深宫大院里浸染了十几年,功名利禄看的比面子尊严还重,只顾着享她的荣华富贵,老了老了,连脸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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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我不喜欢输
梁无玥知道他心里苦,又苦又恨,可他不能劝着冯夜白上去反皇帝,皇帝金口玉言,圣旨都下了,他这会儿要是敢说抗旨不尊,那更省事,不用皇帝再费尽心思的对付他,单这一条他就已经把自己作死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歹还是个王爷呢,起码封号上就大过了一帮朝臣,日后行走也方便。
冯夜白心里头烧了一把火,茶喝完也浇不灭,手上的扳指都快被他捏碎,但到底是自控力好,忍住了,脸上还能崩出笑来,“这一局可是咱们输了,我这人不喜欢输,下一局,再下一局,接下来的每一局,我都要赢!”
梁无玥醒得冯夜白这话不是说着玩儿的,他要认真起来钻研怎么搞死一个人,擎等着吧,就是温火煮大棒骨,一点儿一点儿往你骨头缝里钻,等最后水烧热了,你人反应过来了,骨头他也给你钻碎了,那你这条命就算了了。
“这是在宫里,咱们说话留点儿心,隔墙有耳,遍地都是泥腿子,别再让皇帝捏了把柄。”梁无玥胆儿小,没被皇帝吓着,却被冯夜白吓够呛,说话都带着颤声儿。
冯夜白脑袋里已经摆好了一盘棋,走路都在想棋招。两人出了养心殿,有宫女在外等着,还是前头带他们来的那一个,说要带他们去御花园,那儿地方大,皇帝宴请各番邦使节都在御花园。
今儿宫里头可热闹,连宫外都跟着张灯结彩的高兴,就跟过大年似的,人人都盼着今天是个好日子,皇帝收到番邦进贡一高兴,能说些免赋税的恩赏话。
再说沉央和瀛洲,一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京城,四下打听找到了郡主府所在,但他们一路风尘仆仆而来,早就毫无形象可言,郡主府门口的守卫把他们当叫花子,抄起棍子就赶人。
沉央躲闪不及挨了几下,抱着脑袋大喊冯夜白的名字。瀛洲上前护住沉央,觑空解释,“这位是冯公子的妻子,名叫卫沉央,千里迢迢赶来京城是有要事要告诉冯公子,劳烦两位进去通禀郡主一声,请郡主告知冯公子所在。”
守卫两个面面相觑一眼,拎不清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在郡主府门口舞刀弄棍的叫人看笑话不好,把他们往外赶了赶,好心警告,“郡主府是你们撒野的地方,我告诉你们,郡主不在,冯公子也不在,我也不管你是不是冯公子的妻子,总之主子不在家,我就是不能放你们进去,你们就是再有急事也得等着,郡主和冯公子都在宫里。”
进了宫?怎么就进了宫呢?蔚敏进宫不奇怪,可冯夜白怎么也进去了呢?沉央一路奔逃过来,到现在还很恍惚,脑子里没主意,只好倚仗瀛洲,“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胖海肯定早就发现我们不见了,这里又是在京城,正好钻进他们设的笼子里,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他发现,就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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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巧舌如簧
沉央和瀛洲没处去又怕走远了不安全,这儿好歹是郡主府,没人敢在这儿撒野,况且青天白日的,又是在皇城根儿下,这时候要是有个犯案的事儿,叫那些番邦怎么看?
胖海一路追他们回到京城,这一路上都好好儿的,偏偏到了同县人就跑了,估摸着是听见他跟同县县令说的那些话了,这么看来,人应该不会往别处跑,肯定是来京城给冯夜白报信儿来了。
今儿是朝圣大会,皇帝是东道主,大掌柜,肯定在宫中主持大局,这时候要是拿这事儿扎他心窝子惹他不高兴,掉脑袋那是没跑儿的事。这个瀛洲,早知道就该寻机把他给解决了,沉央迷迷糊糊的好骗,不像这个,计较都在心里。
瀛洲在京城应该是没什么熟人的,沉央除了冯夜白和梁无玥也不认识什么人了,京城这么大,这么没头没尾的不定要找到什么时候去,想想他们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冯夜白,梁无玥……蔚敏!
沉央认识蔚敏,她要是不知道冯夜白在哪儿会去哪儿找人?肯定是郡主府,显眼又好找,就算冯夜白不在那儿,蔚敏肯定知道在哪儿,她初来乍到,郡主府对她而言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先前闫不离还在值上的时候就夸他鼻子灵光,倒不是真的说他嗅觉好,是说他找人找东西是一把好手,人最禁不起琢磨,只要静的下心来琢磨,多少事情想不明白。
他没露面,就在周边溜了一圈,还别说真叫他给猜对了,俩人就在郡主府一拐角向阳的地方那儿站着,瀛洲很警惕,眼睛就没定下过,来来回回的看,瞧那架势,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准备跑似的。
原本敬他是医病救人的大夫,不想杀他造业障,可就是因为他,自己这条命到现在还悬着呢,反正做的孽已经够多了,横竖死了都是要下阿鼻地狱的料,活着能抓住多少富贵才是正经,多杀一个人少杀一个人有甚区别。
胖海花钱雇了两个打手,暂把城南的破城隍庙当作栖身处,让打手把人套上布口袋带到城隍庙去。
这两个打手做起这种事来很是熟练,趁他两个不备,一人一个,用浸了mi药的帕子自身后捂住他们口鼻,把人扔上马车,一路送到了城隍庙。
瀛洲是大夫,常年都泡在药材堆里,时间久了,自然就有了耐药性,mi药对他来说没有用处,但他上车的时候被人在脖子后面劈了一手刀,再醒来的时候人就在城隍庙里了。
胖海一瓢凉水把瀛洲泼醒,又伸手在他脸上拍两下,“醒了?看你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没想到胆子还不小,敢带着卫沉央逃走。”他一边说一边磨刀,“我本来想留你一条命的,是你自己找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他拿着刀在瀛洲脖子上比划,“你是大夫,你应该知道,我这一刀下去,真的华佗再世都救不了你了,何必呢你说?能好好活着偏要给自己招祸,我该说你傻还是说你自作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