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温热的水流从花洒里落下来的时候,贺冰心有点理解有钱人的乐趣了。明明都是水,但是这种细腻均匀力度适中的水落在身上,就好像一种温柔的爱抚,能把一天的疲倦都驱散。
他想起来在手术室里看见的平和目光,很多年,他都没见过别人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人们起初总是惊艳钦羡,又总是在很短的时间里转换成鄙夷疏远。
他忍不住地想起胡煜的目光,那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就仿佛他不盼着他成功,也不介意他失败,他只是单纯地看着他,仅此而已。
直到香波的泡泡流进了眼睛里,贺冰心才手忙脚乱地把头上的泡沫冲掉。
一只手用毛巾揉着湿漉漉的头发,贺冰心盘着腿坐到了床上,他的目光落在了床头的钢琴键盘上。
他抬手把毛巾一挽,露出了白净细腻的后颈,柔和的曲线上有个温柔的小凸起,在几缕俏皮的碎发下显得有种脆弱的漂亮。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贺冰心不用担心会打扰到胡煜,就没有把键盘连在助听器上。
轻轻按下几个键,电子琴弦就随着情绪震颤。
冯的家里也有一架钢琴,红松木的,老掉牙了,靠着楼梯下的碗橱。
那时候冯刚刚给他配了助听器,四周的人都说着贺冰心听不懂的语言,他连屋子都不敢出,每天盯着冯家里印第安风情的手编沙发垫发呆。
冯给了他很多书,新的旧的都有,一大摞,让他比着学新语言。
贺冰心脱开了福利院,也脱开了旧的一切,他笨拙又生涩地适应着新的生活,不顺畅,但也不比从前的日子难。
因为冯虽然说不上很富有,却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他总是知道别人想要什么,有一种大大咧咧的体贴。
他读过很多书,也去过很多地方,他给贺冰心讲的故事令人着迷。
其中让贺冰心印象最深的,就是冯真的很会弹钢琴。
他不用看谱子,贺冰心甚至怀疑他弹的那些曲子根本就没谱子。他的手指只要落在那些黑白键上,音符就像是淙淙的泉水,欢快又自如地流淌,浑然天成。
贺冰心的钢琴就是冯亲自教的。
冯非常有耐心,从单手和弦一步步教起,而且会为了贺冰心学会一个最简单的曲子特地买一只烤鸡来庆祝。
冯的人缘好,人们也因为冯的关系,对贺冰心越来越友善。
贺冰心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孙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