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怎么烹制啊?”慕容远山从未动手剥制过野味,又害怕留下踪迹,是以进山这几天来,顶多也就摘些野菜和蘑菇配着干粮吃。
老人见他和刺猬大眼瞪小眼,不禁大笑。
“年轻人!从来没有出门在外旅行过吗?学着点儿。”
慕容远山睁大眼睛,仔细观查老人的动作。只见他挖了捧土,打开水囊倒了点水和成湿泥,把刺猬裹成一个泥团。老人将这两团泥放进火堆中,拨了几根烧得正旺的枯枝将它们盖上,拍拍手道:“瞧,烤刺猬,可美味了。怎么样,学会了没有?”
慕容远山犹豫地说:“这个烤法,我以前好象听人讲起过。不过那是个江湖术士,我还以为他是在吹牛呢。”
老人喝了口水,塞紧水囊,道:“长年在外的旅人都会这招。话说回来,你小时候是在城里长大的吧?”
慕容远山摇头道:“也不全是。我从小就跟母亲一起住在城外的老宅里。”
老人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她──”慕容远山怔了怔,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的身影,但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母亲。
“她很美,是个很注意仪表的人──”慕容远山回忆着,缓缓的说道。
首先令慕容远山回想起的,是母亲的衣着打扮。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慕容远山记忆中的母亲,总是穿着整洁漂亮的衣服,佩着几件手工精细的手饰,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薰香味。慕容远山从没有,也不敢问她的年纪,只知道从自己懂事起,她就一直是这副年轻美丽的模样。只有在近处,慕容远山才能看见她眼角细细的皱纹。这时他的心里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伤感。
“她很严肃,很认真,管得我很严──”
慕容远山很少见到母亲笑。生命中的欢乐似乎远远离开了她。她倒也不是一直摆出阴冷的神情,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不动声色地处理一切事务,从读书吃饭到教导慕容远山功课和剑术,她的脸上都永远是一种无喜无怒的平淡。而这种平淡比脾气暴躁更教人不舒服。如果她发发火,倒还说明她有在意的事情,可实际上她根本就象一堆燃烧过度的灰烬,再也无法爆出任何火花了。
她最大的乐趣似乎就是督促慕容远山学习。纵然脸上看不出分毫,慕容远山却清楚地知道,每当他有所进步,母亲都会比平时更高兴些。仅仅是那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就使得慕容远山拼命地苦学,以致于他还不到二十岁,竟然就有了挑战禁军武士的实力。
“她的剑术和学问都很高明──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
慕容远山永远也忘不了,那时母亲第一次引领他进入剑道的大门,她手中的剑仿佛有了生命,在空中画出奇妙的图案。随着她的手反复挥舞,她的身影渐渐的隐藏在了剑光之中。慕容远山正看得目不暇接之时,母亲轻叱一声,剑光便转为闪电一般的消逝了,留下她惊世绝艳的身影。
母亲还教他各种各样的知识,年复一年的学习,背诵枯燥的公理和程式。那些深奥的学问对年幼的孩子是难以想象的折磨,先贤的论述言简意赅令人摸不着头脑,后人一代代的重复注释,又将其扩展为一座庞大的迷宫。每一个词语的意义都被详细分析,展现出令人瞠目结舌的深邃内涵,这些玄奥的理论曾让年幼的慕容远山迷失,但对他的母亲来说,却简单明了如同写在手掌上一般。慕容远山有时疑惑:究竟是什么力量使她看穿了这一切?
“……我应该很了解她,但我其实不了解她……”慕容远山闷闷地说。
越是回想,越是难以确定。母亲的影子就象是在篝火下扭动卷曲,捉摸不定。
“嘿!熟了熟了!”老人自顾自的从火里拨出两个烤得干干硬硬的泥团,递给慕容远山一个,“趁热吃。”
泥团滚烫,慕容远山轮流换手吹气,学老人的样子砸开泥团,一股热油先流了出来。手忙脚乱地剥去泥壳,撒上盐巴,不一会儿就吃得咂咂有声起来。
吃完自己的这一只,慕容远山抹抹嘴,感到十分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