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房外似乎有什么动静传了过来。苏念微微侧头看了看窗外的方向,却是一声冷笑,无动于衷。
“嘎吱——”一声,门被什么人推开了。苏念依旧没有动,甚至连半垂下的眼帘都不曾抬一下。待到来人完全走进了,他才毫无温度的低低唤了一声,“夫人。”
“我找少主有些事情,你先下去吧。”来人是一位眉目如画的年轻妇人,刚朝他轻轻遣了一句,须臾,却见床上坐着的少年仍旧坐在原处,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不禁陡生愠意,“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正想要斥责,靠在床栏上的少年却微微站起身,表情疏离却不失礼的点首,语气里浸着淡淡的笑意,笑意却未达眼底,“抱歉,夫人——”顿了顿,他轻声解释了一句,嗓音渐冷,“按照家主的意思,我不能离开少主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我知道女主的妈很可恨,不过她妈以前也是个很温柔的小美人,都是她爹造的孽……大家骂爹吧。。因为女主被调/教的越来越像她爹了,所以女主的妈妈对自己女儿也捎带着没啥好感了。。其实妈妈的故事挺惨。。
☆、神启试炼
“是吗?”粉黛不施的年轻妇人微微蹙眉, 心有疑惑, “半个时辰前, 我分明还见她好好的在花园那边闲逛……莫不是,在我面前用苦肉计么?”
“夫人不信的话, 何不自己来看看。”苏念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声音虽轻语气也淡,但话语里却第一次充满了浓浓的嘲讽意味, “只是自己的女儿成了这副样子, 不知你忍不忍心看?”
“哼……”听出了少年言语之间的讥讽,年轻的妇人脸色也十分的不好看,径直便走了过去, 猛地掀开了床上的被子。
“……”突然觉得身上一轻, 蜷缩在床榻上的女子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梦呓了一句,似乎有要醒的迹象。
站在不远处的少年原本是漠然看着的,却突然察觉到床上之人面上泛出的不正常的嫣红,他下意识便走了过去,微皱着眉将手搭到了床上女子的额上, 语气猛地一沉,“怎么比之前还要烫?”
“柠儿——你醒醒。”妇人丝毫不带感情的一句轻唤, 带着显而易见的芥蒂和疏离,竟让尚在梦里的女子微微动了动。
“是什么天大的事,让夫人这样没有分寸?”苏念上前一步将她挡了下来,冷淡的语气里最后一丝客气和耐心终于完全湮灭。
看到她浑身密密麻麻崩裂开来的伤口, 饶是妇人再怎么冷淡的性子也是脸色微微变了变,却转眼便又恢复如初。
“……娘亲?”苏念刚刚伸过手想要重新帮她盖好被子,便看到床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有些不确信的微弱唤了一句,须臾,她再次揉了揉眼,两眼有了些紧张的局促意味,“真的是啊……可……你怎么会来?”
“我听说你的父亲要推迟神启试炼……”年轻的妇人敛着眉,平静的开口,并没有多问她的伤势,“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如期进行?”
“为什么?”这次开口的却是一直旁观的苏念。似笑非笑的脸上携了一抹寒意,他轻声反问,“少主的伤势这么重,如期进行根本就是寻死吧?”
年轻的妇人却没有看他,只是将目光瞥向脸色苍白的女孩,很有把握似的问,“你能不能答应我?”
“能。”她僵硬的点了点头——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但当她试图露出一个看上去十分乖巧的笑容来给这个被她称作‘娘亲’的人看时,却因为伤口太疼,因而笑容显得有些难看和滑稽。
“我就知道。”年轻的妇人却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肯定的答复,所以并不惊讶,毫不吝啬的表扬了一句,“好孩子……”
她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一怔,常年被教导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让她并没有太大的表情起伏。但其他人又怎会看不出来她脸上那一抹真正的欢喜。
苏念的五指紧紧扣着着床沿,轻侧过头去没有看她的脸,脸色很是阴郁,“夫人还是有话直说吧?”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不施粉黛的妇人也不再多话,道:“寻儿的旧病又复发了,这一次连徐长老都说很是棘手。不过我却记得幻夜森林里面有一种叫做‘寒石藤’的药草,可以根治我寻儿的热疾。不知你愿不愿意在神启试炼的时候顺便帮我拿到它?”
“可是,幻夜森林那么大,寒石藤应当在哪里找呢?”她的姿态依旧压得极低,小心翼翼的问着。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一板一眼都落到妇人微微冷笑的眼里。
“就在进幻夜森林百里处的天水河一带……”妇人徐徐说着,如同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到时候我画好图样,你就按照图去找就行了。”
她靠在那里,面上拘谨的局促笑意渐渐僵硬,须臾,脸色一阵惨白。
幻夜森林是个多么凶险的永夜之地,不会没人清楚。仅是外围,参加试炼的神启们想要活命便就要活活的蜕层皮,更不必说那在天河水一带的中围处。就算等她养好伤,以她最完美的状态去参加延迟的外围试炼,也不一定能安然返回。更何况是森林中段?背负着一身的伤去,根本就是送死……
“你不愿意了么?”妇人看着她的眉眼,目光渐渐冷漠起来,讥讽的笑,“她可是你弟弟。”
“我……”
我难道就不是你女儿了么?
她一句话噎在那里,看着转身就要走的妇人,抬手便紧紧抓住了母亲的衣角,眼里渐渐溢出了水汽,颤抖着声音问她,“娘亲,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子女若受了疼痛,父母必会跟着一块疼。我从来都晓得爱惜我自己……可是我如今的这个样子,娘亲你都不会心疼吗?”
她哽咽着,嗓子里模模糊糊的再说不清话来,只一味低着头,紧紧攥着她的衣角不肯松手,泪珠啪嗒啪嗒的落在被褥上,“娘亲,你好不容易来看我一次,不要这么快走好不好?”
毕竟是个才八九岁的孩子,年轻的妇人似乎终于有些心软,回过了头,耐心的坐了下来,嗓音轻慢的劝慰道:“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让你去。只是寻儿的病再拖不得,能进入幻夜森林里的也只有你,娘亲不指望你,指望谁?”
“……我去。”她低着头,听到妇人如是说着,面无表情的应了下来。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尽快拿到寒石藤来给弟弟治病,娘亲你别担心。”
“嗯。我知道你向来听我的话。”妇人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淡淡道了一句:“那就好。”
…………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她每日不是三餐用药,便是卧床休养,闭门不出。极其配合之下,竟也在神启试炼之期拼命将伤势养好了大半。不过,奇怪的却是,苏念似乎越来越沉默,很长时间都不会理会她的一言半语。
日子越来越近,到了神启试炼前的第七日,她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前往枫溪郡和白家的人会和。因白家一向和叶家的关系极好,且白家的少主白暮楚还曾与她有过十年之约。所以她的父亲便授意她先与白家的人会和,然后再一起去百吴郡的幻夜森林和其他神启继承人们一起接受试炼。
苏且依旧话很少,甚至是有些刻意的与她保持起距离来。她每次想破了脑袋的想要同他说话,却始终无法得到回应,不由觉得奇怪——虽然以前这个少年一开口便是冷言冷语,但也并不似现在这般沉默。她暗自留意着,竟觉得在这半个月来,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她说不上来,但那个直觉总是呼之欲出。
叶柠没有再想下去,下意识的将自己猜测的答案否定掉。
出发的那一天,除了苏念之外,她的父亲还在本家里挑了二十个年轻长老,连带着几位随侍看护的侍女同行。原本精通医理的徐长老也在内,不过她却坚持要徐长老留在家里照顾弟弟的病情。
她的父亲见此,脸色有些难看,“辰儿,没有人能完好无损的从幻夜森林里出来,若不让徐长老同行,你在里面受了伤怎么办?”
“没有关系的爹爹……”她浅浅一笑,认真的安抚道:“就算我受了什么伤,白大哥不是还在吗?再说苏念也会帮我,你不用太担心。”
叶沉微微摇头,眼里有了愧疚的心酸意味,“辰儿,你要明白自己的价值在哪里,你是天定的十二神启之一,注定要护佑众生的……失去一些东西无可避免。但对爹爹来说,你永远都是爹爹的女儿,爹爹答应你,等你平安回来了,我们就去临海的星水云庭看看,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那里长长见识吗?”
她默默听着眼前一脸沧桑的中年男子生涩而认真的哄慰,低下了头去,须臾,眼里渐渐溢出了大片水汽,往日充满苦涩的笑意被感动所代取,她哈哈笑了一声,“我知道了,老头子你保重啊……”
“嗯。”叶沉难得的笑了笑,揉了揉她头顶的发丝,叹了口气,“我女儿真懂事……但愿你早点回来,爹在家等你。”
她点点头,再次留恋的挥了挥手,便随着众人一起踏上了去枫溪郡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