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沈羡含笑点了点头,仿佛来日一切安稳,皆如愿景。
“三哥,这是最好的春风酿,拿来接风最相宜,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裴嘉鱼闻言便按下了裴贞手里的酒杯,“春风酿太烈,裴五你不准多饮。”
裴贤亦是微微一笑,递过了一杯热茶换了他的酒杯,“鱼儿说的是。”
裴贞懒懒地摆了摆手,“春风酿,真是有趣。”
“宣王殿下,”裴贤举杯向赵绪致意,“云州一事,多谢援手。”
赵绪颔首,“不必在意。”
“三哥,”赵绎举杯向着赵绪,双眼竟有些发红,“三年未见,你可好。”
“自然是好的。”赵绪微微一笑,“玉州清静,远离纷扰,未必不好。”
赵绎便不再说话,只是独自饮酒,许是今日快意,又许是想起了许多往事,不觉便饮的多了一些,面色渐渐有些发红,沈羡不想这东道主竟是不胜酒力的,摇摇晃晃地起了起身,便一跤摔进了碧湖中,得了裴嘉鱼狠狠一番嘲笑。
“旭王殿下?”见他许久未上来,沈羡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声。
赵绪皱了皱眉,“初七。”
“是,主上!”初七解了剑,一个纵身便跳进了湖中,摸索着寻赵绎去了。
沈羡方松了口气,却忽然间变故陡生,一支火箭狠狠扎进船身,也不待人反应过来,便有接二连三的箭雨带着熊熊火势而来。
沈羡心里霎时一沉,如今火起,势必成灾,怕是要弃船,可是碧湖已远岸边许多,箭支密集,难以保全。
“鱼儿,走。”裴贞揽住有些惊慌的裴嘉鱼,潜入水中便走。
“沈姐姐,大哥快救沈姐姐!”
赵绪提了初七的长剑在手,抬手间挥退了几支箭羽,回首道,“裴贤,带沈羡走。”
“你小心。”裴贤将沈羡带入水中,涌过来的水流令人猝不及防地呛了一些,裴贤力气很大,只一会便已经离开船舫许多距离。
晏初七手里提着赵绎,见船只着起了火势,焦急地喊了一声主上,想往船身靠近,赵绪摆手阻止了他的意图,吩咐道,“保护旭王离开,通知十一。”
以赵绪的身手,入水离开并非难事,初七为什么这样担心?
除非赵绪根本不会水!
沈羡用力推开裴贤,反身向烧得愈发凶猛的船身游去,她不能扔下他,那是她彼时彼刻唯一的念头。
赵绪见她回来,眼底翻起一些复杂的情绪,他伸手将她拉入舫厢之内,一时只是无言。
“赵绪,”碧湖水寒冷,沈羡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来带你走。”
赵绪轻轻抚摸过她沾湿的鬓发,低声应道,“好。”
他弃了剑,将沈羡整个人抱在怀里,一道跃入湖中,一支火箭正贴着沈羡的颈间擦过,灼伤了一些皮肤,她痛的皱了皱眉。
尽管她的力气并不大,却依然拖着赵绪向前了许多距离,忽然间一支羽箭从水面斜入水中,整个贯穿了沈羡的右肩,她的右手猝然失力,放开了赵绪,缓缓向下沉去。
然而那一刻她却觉得十分释然,死在赵绪的悯园,也未尝不是一种圆满,那些沉重的肩负,在此时的碧湖水中,仿佛就这样渐渐远去了,她扯了扯嘴角,竭力向赵绪展开一个笑容,她想,她总归是不欠他。
“沈羡!”
迷糊中听见的,似乎是赵绪的喊声。
“沈羡。”
再醒来的时候,光线晦暗的令人恍惚,仿佛是一处狭小的溶洞,犹有水滴之声滴答传来,她试着坐起了身,便牵动到了肩膀的伤口,猝不及防地疼痛令她惊呼了一声。
“沈羡?”赵绪的声音同时响起,沉稳一如往常。
她眨了眨眼,缓慢的瞧向了立在逆光中的赵绪,半晌不曾有言语。
碧湖原本直通运河,表面瞧着截断,水底却另有乾坤,另有暗河通往活水,沿着出来,便是此处溶洞。想来是从前主人心思玲珑,为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十一会带人来,你歇息一会,伤口很深,不要妄动,密道并没有第三人知晓,不会再有人来。”
沈羡低着头,并不应声,过了许久方才将头缓缓抬起,于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勉力站起身,平静地望向赵绪。
“宣王殿下。”
赵绪不语。
“栈道刺客,阮红灵带了人走,又故意拖延时间不肯回营,是为了致我死地,殿下你可知?”
“云州瘟疫,裴世子曾言于我听,见他神智不清,诱他以我为敌,乃阮红灵欲致我死地在先,又威胁宋唯,以我性命试药在后,殿下你可知?”
“沈羡。”赵绪皱眉瞧着她被血迹浸透的衣衫,见她面色发白,显然有些支撑不住。
“宣王殿下,”沈羡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后头的山壁上,强撑着继续道,“宣王殿下当然知晓,所以在云州,殿下遣走了宋唯,又在风口浪尖之上支开了阮红灵,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保全阮副将。”
先前的失血过多令沈羡感到寒冷,她的手指开始有些发颤,越发站立不稳,她竭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今日火烧画舫,初七这样担心殿下,想来也是同我一般,以为殿下不会水,悯园造势精巧,水底暗藏玄机,殿下假作不会水,便是为了掩盖这道机关作为日后的退路罢。”
“沈羡,”赵绪眼底情绪不断涌动,面色有些不忍,见她终于力竭滑落,上前两步将她温柔托起,抱在自己怀中,“勿用神思。”
沈羡被揽在他怀中,垂着眼睛轻轻说道,“赵绪,你一直在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刀,真的,下一章就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