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统领,沈女官。”杜义和气道,“此间事已了,不如与小人一同回宫罢。”
沈羡点了点头,应道,“自然。”
律判司有心问一问裴安心的尸首如何处置,杜义笑了笑,“行刺长公主,破坏大盛和谈,自然是按谋逆论处。”
“安心郡......这裴氏庶女已经身死,还望杜內侍指条明路。”
杜义不甚在意地回道,“便挫骨扬灰罢。”
众人皆是静了一刻。
杜义亲临,奉的是天子旨意,律判司自然是无有不从。
杜义转而客气道,“裴统领,沈女官,请。”
沈羡点了点头,一言未发地出了律判司的大门,外头不知何时落起了细细的雨丝,被风一吹便拂到了面上,令她微微半阖了眼眸。
伶俐的小内侍撑开了油纸伞,笑称了一声沈女官。
“多谢。”
那小内侍不由笑起来,“沈女官客气了。”
一行人堪堪到了昭化门下,骁骑营守宫门的侍卫便匆匆向裴贺禀道,
“裴统领,方才舒烈皇子到了昭化门下,听闻舒卓公主猝逝的消息,未进宫便直接出了城门!我等未有指令不敢轻易追击,已有半个时辰之久!”
舒卓公主去的这样快!
舒烈直接出城,这是要回南疆。沈羡心头霎时蒙上一层阴影,裴世子失踪未决,南疆战事,怕是又要起了。
杜义面色一变,连忙向裴贺道,“这是大事,小人这便要向陛下去复命,其他的,劳烦裴统领。”
裴贺面色紧绷,点头道,“杜内侍放心。“
雨忽然间大了起来,打在伞上渐起了滚落之声,模糊了杜义匆匆赶去的背影。
沈羡手中握着方才小内侍留给她的油纸伞,忽然问道,“舒烈皇子到了昭化门下,便听得了舒卓公主猝逝的消息?”
裴贺面色也是一沉,冷声道,“还不回话?“
那守门侍卫迟疑道,“内宫来了个内侍,见到舒烈皇子便禀报了舒卓公主的死讯,舒烈皇子怒极,抽剑划了他面上一刀,便拂袖纵马直奔城外去了。”
公主的死讯为何会一路往昭化门外通传,这内侍分明有心要将舒烈拦在宫门外,他要让舒烈回南疆。
这是,在推动大盛生乱。
沈羡抿了抿唇,低声道,“雨天道路难行,裴统领不如追一追舒烈皇子,陛下那头有杜公公禀报。”
裴贺早已命人去备马,一边披上蓑衣一边向着沈羡点头道,“沈女官,事情要紧,我要先往城外去,我大哥一事,还请沈女官留意。”
说罢也不待沈羡应声,带了三五手下纵马便往城外方向而去。
沈羡独自立在昭化门下,雨声越发急了起来,嘈嘈滚落在伞面,顺着伞骨的弧度一路跌进冰凉的砖面。
偶尔有一些雨珠溅在她的肩头,浸湿了她的衣衫,越发显出她纤瘦影淡模样。
击打裴氏,动乱南疆,若布局的人想要动的是大盛的朝纲,那北方灵川,势必也要生乱。
赵绪。
沈羡抿了抿唇,快步向重芳宫走去。
玉拂一直在外头候她,手中捧着一件暖厚的斗篷,见她过来,替她拍去了外衫上一些还未滚落的雨珠,仔细将斗篷围好了,方才柔声道,“不防春日里下了雨,寒的很,沈女官小心着了风寒。”
却见到沈羡一手紧紧捏着那把油纸伞,也不顾鬓边浸透的一些湿意,一手拉过她,匆匆道,“玉拂,我要给赵绪送一封信。”
沈羡为人素来稳妥,少有失态的时候,这还是玉拂头一次见到她几乎有些狼狈的形容,她握住沈羡的手,点头道,“好。”
回房取了纸笔,沈羡思索了片刻,提笔落了盼复二字。
玉拂迟疑道,“沈女官?”
沈羡摇了摇头,“足够警醒赵绪了。”
“最要紧是,”沈羡抿了抿唇,“我想知道他平安。”
见玉拂不解,沈羡缓缓打量过案头的宣纸,低声道,“从前也曾拜托玉拂姑娘为我送过一封信。”
“是。”
“那时候小南阁的纸张是洒金纸,我原以为是承明殿用物皆讲究,可是送完那信几日后,承明殿便换回了普通的宣纸,我想承明殿应该是知晓了我送信一事。”
“沈女官认为,换宣纸是为了示戒?”
沈羡摇了摇头,她心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我也说不上来。”
如今帝京局势已经不止于暗流涌动,南疆乱一起,灵川不知会出何变故,但愿赵绪平安。
方才顾丛所言,裴世子失踪一事,乃是意外之局。当日林中,舒卓公主已经遇刺,裴世子已有警觉,即便是两方搏斗,以裴世子的身手,不会这样悄无声息。
除非,裴世子与那刺客是相识的,出于什么缘故,裴世子与那刺客一道走,因此失了踪。
可是,正如春日宴裴贞所言,是什么人能令裴世子明知舒卓重伤,仍然不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