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家里就这么几口人,论理用不了两个厨子,但我对二位说句实话,我这人没什么别的嗜好,唯独好口舌之欲,所以家乡菜难忘,京菜更是第一次尝便颇对胃口,所以你们只管定定心心做事。另外,黄师傅应该知道,我之前从徽州来,带了两罐子腌辣椒。我和内子都很爱辣味食物,有些菜你们恐怕之前都不大熟悉,没做过,但却是我的心头所好……”
当汪孚林毫不在意地进了厨房,就着剩下的材料,把什么君子远庖厨的圣人之言给丢在一边,随随便便做了个辣炒鸡杂,麻婆豆腐,随即让两位厨子尝了尝味道,告诉他们也不妨琢磨琢磨如何做这种菜色的时候,两个大师傅全都有些傻眼了。直到把这位少年举人给送出厨房,他们才不由得面面相觑。嘴里辛辣的口感到这时候还在折磨他们的味蕾,虽说很不习惯,但主人要吃,他们就得做!
唯独一道难题是,汪孚林特意提醒,罐子里的辣椒有限,新鲜的辣椒一时半会也种不出来,让他们千万别浪费了食材!可怜他们从前都没接触过辣椒这种食材,接下来的发挥可就要难煞人了!
突然,芮大年瞥见桌板上还有两枚亮晶晶的东西,过去一看,这才发现是两枚铸造得极其精致的银钱。他连忙拿了送到黄兴宝面前,有些迟疑地问道:“黄老哥,这是……”
“小官人的赏钱倒有意思。”黄兴宝笑着拿了一枚,随即说道,“不妨藏着,过年的时候给孩子当压岁钱。这应该是官铸之后从宫里流出来的,不多见。”
芮大年登时喜出望外,可又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好,竟是连谢都还没谢一声。”
“以后有的是机会。”黄兴宝在京城也不知道给多少徽商豪门子弟做过事,其中也有平易近人的,只不过像汪孚林这样自陈吃货的却还是头一回碰见。他笑嘻嘻地把东西揣进怀里,随即一本正经地说,“芮师傅,之后咱们可要努力了。别看这宅子小小的,今后说不定有的是达官贵人赏光!”
虽说今天被将了一军,但回家之后却得到了一个惊喜,一顿晚饭吃得舒心惬意。祭祀完这座最贪婪的五脏庙,汪孚林总算恢复了心情。对小北解释今天去见张居正那趟经历时,他一如既往说得跌宕起伏犹如说书,直把严妈妈和碧竹都逗得乐了。而小北当初还见过张四维长子张泰徵,此时就忍不住皱眉问道:“你说那个张四维一下子就猜出了你是今科举人,会不会他根本早就知道?”
“嗯,确实有这个可能。”汪孚林原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当下摩挲着唇上那点微茸,若有所思地说,“可我于京城不过是一个新来的过客,如果不是张泰徵多嘴,那么另外一个可能性就很大了。比如说,之前冲着帅嘉谟来的那些人,我不是觉得不太像徽州其他五县反对均平夏税丝绢的人吗?那么,是否可能是想要搅浑水的其他势力,比如说,出自晋商豪门的张四维?”
汪孚林见小北瞪大了眼睛,而严妈妈和碧竹就更加惊愕莫名,他也知道自己这脑洞开得很不小,大概是因为张四维在张居正死后对张家的手段太阴毒了,所以他今天一旦偶遇了人家就当那是幕后黑手。他自嘲地挠了挠头,随即笑了笑说:“不过也没必要穷究了,反正咱们那位首辅大人已经发话,把帅嘉谟送回去,下任徽州知府绝对不敢不接他的状子,徽州的事情就放在徽州了。”
“但要启程至少要开春之后,大冷天的上路,他只剩半条命了,路上再去掉半条命怎么办?”小北见汪孚林对自己这建议全无异议,她心里自然很高兴,当下又笑道,“对了,你下午前脚刚走,程乃轩就跑来了,埋怨你居然不去许家,害得他被一群翰林考问得汗流浃背。我就对他说,你应付翰林算什么,你的好兄弟应付当朝首辅大人去了,他那会儿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走的时候还说回头定要来问你感想。”
“他还问我感想?我倒想问他,张四维什么时候从许家走的。难得的休沐日,去了许家又去张家,他好勤快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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