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一个人,你留下来……”
“原来姨娘是不惯一个人,那今晚我上夜就是。”
见丁香忙碌着在架子床的地平上铺了被子,虽说张三娘觉得这和自己想要的不大相同,可终究不用一个人蜷缩在床上,她仍是松了一口大气。她却没有发现,丁香脚步轻快地去外头锁门时,嘴角却是高高翘起来的,显然也很高兴成功拉近了和女主人的距离。
等到丁香再次回来时,在关门之后,却是低声说道:“姨娘,老爷已经出门去了。”
“哦。”张三娘却是没有多问徐爵的下落,直到熄灯上床,地平上传来了丁香轻轻挪动身体的声音,她方才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丁香,你想过出徐府吗?”
“姨娘问这个干什么?”在漆黑的屋子里,丁香那白天时显得异常老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之色,但声音却依旧平稳得很,“姨娘别想太多,这内宅中的女人,不管是您这样的姨娘,又或者是丫头仆妇,没有一个是想离开府里的,因为咱们这种府里从来不撵人,要么就直接打死,要么就被押到庄子上关起来。要想出府,比登天还难,老爷的官不算大,但在京师这一亩三分地上,便是尚书,对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张三娘何尝不知道就是因为徐爵势大,自己那个在父兄面前趾高气昂的叔父方才会把她送来赔礼,可是,如今听丁香再这么说,她忍不住死死咬住了被单。接下来,在丁香的循循善诱下,不大懂得世事险恶的她渐渐吐露出了心头的辛酸和迷茫,最后终于睡着了。
而另一边,探知冯保竟然正好回了私宅的徐爵当机立断匆匆赶了过去。冯宅被他之前清洗筛选了一遍又一遍,虽不说铁桶一般,可和从前也不可同日而语,为了避免冯佑冯邦宁父子认为自己雀占鸠巢,他渐渐减少了留宿的次数。然而,他毕竟是曾经在此坐镇过许久的人,敲开冯家大门的时候,几个门房那是毕恭毕敬,简直比对正经主子还客气,一面忙着去向冯保通报,一面把他往里头迎。当他最后来到冯保的屋子门前时,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个声音。
“进来吧。”
“是。大晚上打搅公公安眠,实在是有要紧事。”
徐爵先解释了一句,这才悄然打起门帘进去。见冯保一身丝袍,正随手丢下手中一本书,他知道冯保必定重视自己刚刚的解释,故而也不敢拖延,先将关于张宏那暗线的纸片节略送了上去,见冯保低头浏览,眉头渐渐锁紧,他才垂手说道:“事关重大,虽说不知道真假,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用说了!”
冯保厉声打断了徐爵的话,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确定,这真的是张宏的暗线?还有那所谓高拱的文稿,在截了这封密信的时候,就没把文稿一块截下来?”
张宏虽不如冯保,可也是两宫以及小皇帝非常信赖的人物,徐爵派出的人能把密报抄下来那就非常不错了,哪里敢截留高拱的文稿,那不是明着告诉张宏,这条暗线早就不安全了?可是,如今冯保分明正在盛怒的火头上,徐爵不得不硬着头皮提了提这难处。果然,就只听冯保阴狠地说道:“明日你就把人手全都给我撒出去,记住,要最可靠的,把张四维盯紧了,还有那些曾在背后非议过我和张太岳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过!张诚张鲸那里,全都盯死了!”
徐爵连忙答应,可随即便小声说道:“公公交待的这事虽说要紧,可就算是厂卫,眼线人手也是有限的,全都用在这里,别的地方未免就不够用了。”
他话音刚落,冯保就想都不想地说道:“人手不够,就把有些地方的人手撤回来。”
“其他人那边的眼线暂时收回来却也容易,可汪孚林那边曾经派了三个人……毕竟这密报最开头也提了他的事……”
“他挑唆范世美就算有私心,可这用心……说不定是张太岳交待的,他本来就是张太岳的人,暂且丢一阵子也不要紧,先把人手集中到这件事上来!”
有了冯保这吩咐,徐爵再无犹疑,立刻恭敬应下。当他正要告退时,却只听冯保又吩咐了一句:“顺便盯紧成国公朱家。”
朱希忠一死,成国公朱家不过是寻常勋贵之家,平日里根本就不用多关注,可徐爵哪里会不知道冯保关注朱家的缘故,自然毫无异议,心里却不免有些发苦。他给冯保出的如何将清明上河图占为己有那主意本来是没有半点问题的,可突然撞上眼下这种棘手的状况,若真的有什么万一,难免会受到迁怒。怎么就偏偏这么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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