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互相看了一看,便把她递过来的东西接了。沉稳的唐二小姐接过来就拢在袖子里说了声谢谢,唐钥接过来握着默不作声,唐四小姐则是小心的捏了捏红封,嘴角微微一垂。这三人……不愧是宅门闺秀,心机深的很呐。
瞿凝微微眯了眯眼睛:像她之前想的那样,唐家的后宅,看起来并不简单啊。
左边那女孩子排行第四,闺名是个双字,叫做唐湘琴,而右边那个走成熟懂事大小姐范儿的则是叫做唐依柔,也是个双字。这两人都活泼外向又讨喜,会说话又会来事儿,怕是很得宠的。这点,从那唐湘琴明明年纪最小,却偏偏先开口说话,先动手推门就看得出来。平日里怕是拔尖要强的很。而被两人夹在中间,话特别少,甚至像是有些自闭症的那个女孩子却偏偏是个单名,叫做唐钥,从进门到现在只敢偷偷从眼帘下怯怯瞧她,却不发一言。这性子绝非一日之功,而她论排行又恰恰夹在姐妹之间,假若她这腼腆沉默的性子不是装出来的,那平时怕是就不太受重视,以至于连介绍,都要开朗活泼讨喜的妹妹来一手包办呢。
这两个讨喜一个内向,内向的那个大约是要吃点亏的。
但事情,本却并不该如此。毕竟大家族里取名字,是极有讲究的。
单字为嫡,双字为庶,这是因古代单名为贵,双名为贱而延续下来的说法,也就是说,那个最没有存在感的唐钥,才是他们三个人当中本应该最尊贵最得宠的那个,也是绝不应该养成这种怯生生性子的那个。
唐终的本名叫做唐熙,他是后来起义的时候,这才将自己的名字改为一个终字的,终,代表着旧时代的终结。但不管怎么改,都还是个单字名。
以单双名作为基准来判断的话,这个叫做唐钥的女孩子,才该是唐家的正经嫡出,才该是唐终的亲生妹妹。
这位本应该尊贵而受宠的嫡女,又到底是怎么被养歪了,变成这个样子的?
唐少帅呢,他对此到底知不知道?难道那个对外性子坚毅果敢,杀伐果断的男人,却竟然护不住自己的亲生妹妹么?一个男人不管在外面有多厉害,要是连自己的亲人都护不住,那也是半点用都没有的!别说男人不懂后宅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要是连齐家两个字都做不好,那还何谈平定天下?
假如是这样,那她真的应该重新评估这个男人了。
另外,他让她们来陪她,到底是真的怕她寂寞无聊,还是为了让她先见一见自己的这三个妹妹,好对唐家的情况有所准备?
瞿凝的心里一瞬间就已经转了十七八个念头,脸上却没怎么露出来,只笑吟吟牵了几个女孩子的手:“既然是咱们姑嫂几个说说话,那嫂子也就不跟几位妹妹见外了。我自打生下来就没出过宫,不比几位妹妹见多识广,不知道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消遣呢?”
说着转向了唐依柔,眨了眨眼:“不如就从二妹妹开始吧?”
唐依柔中规中矩的回答倒是没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其实咱们也没什么太多的消遣,我平日里也就是和各位妹妹们绣绣花,读读书,没什么特别的。”这回答很符合她旧式淑女的气质,不过唐依柔旋即补充道,“不过倒是三妹妹,一直很是喜欢弹奏西洋的钢琴呢,若说咱们家里有什么特别的,第一条就要数这钢琴声了。嫂子有听过钢琴么?”
钢琴?这几句话的信息量却有点多了。也不知这唐依柔是有意或者无意---不过,一个深宅女子能接触钢琴,肯定是受到男子首肯的。而最有可能帮助唐钥接受弹钢琴方面教育的人,就是曾经留洋的唐少帅了。这么说,至少在唐少帅心里,他这个亲妹妹,还是很重要的吧。
“钢琴?”瞿凝转向了唐钥,饶有兴致的笑道,“不知道三妹妹学了多少年钢琴了?嫂子还从来没听过人弹奏过钢琴呢,只听人说那是西洋乐器中的帝王。若是三妹妹有时间又不嫌弃嫂子的话,改日嫂子洗耳恭听?”
或许是因为说到了钢琴,唐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自打进门之后,她第一次开了口,正正的看向瞿凝的眼睛,微微偏头问道:“嫂子对钢琴有兴趣?”但旋即,她那口气就泄了下去,又垂下了眼皮,拨了拨自己修长的手指,“可我……我弹得不太好。”
还肯开口,看来并不是完全自闭,怕是有些“社交恐惧症”吧。
瞿凝嘴角的笑容更深:“三妹妹可别谦虚了,那就这么说定了,过几日等天气晴好,我就去找你听你弹琴,说不得啊,还得向三妹妹请教一下,哪怕会弹那么一点儿也好啊。”
没给她再谦虚的时间,瞿凝立刻就定下了下一次‘约会’,旋即和她们又聊了一小会,便听见房门外传来了沉沉的脚步声。
一听就知道,那是男子沉稳的步伐。
窗外,夜已经深了。
前院的喧嚣这时候也已经渐渐安静,像是前院的客人都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
唐依柔就笑着起身告辞:“嫂子,怕是哥哥回来了。咱们姐妹的任务完成,就不在这儿耽搁嫂子休息了。”
说罢,拉着两个妹妹就准备走。
她打开房门,果然瞧见了唐少帅正在门口准备进来。这会儿瞧见三个妹妹,他点了点头,然后往每个人手里塞了一把喜糖。
男性磁性悦耳的声音低沉的响起:“辛苦你们陪着你们嫂子了,都早些回去安歇吧,路上多加小心。”
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哥哥客气了。”
叽叽喳喳的声音远去,唐少帅跨进门来,挥退了要上来替他更衣的两位侍女,反手关上了房门。
大约喝的不少,隔得远远的,瞿凝还是能闻见他身上的酒味,但他大概是喝酒不上脸的那种,乍眼看去,除了带着血丝的眸子,他脸上倒不见丝毫红色,脚步也还算稳当。
模糊瞧着一身正红色的新娘子要过来扶他,唐终揉了揉额角:“且等我一会,我先去洗一洗。”
说罢就微微摇晃着就走进了净房。
☆、第10章 婚礼(4)
有志于适度讨好一下未来的老板,瞿凝想了一想,从柜子里取了一块干净的毛巾,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净房。
原本在浴桶里安静的闭着眼睛的男人大约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颇为警觉的骤然睁眼。
一直到看见是她进了房间,他眨了眨眼睛,像是用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略有些迟缓的开口,语气十分平静:“怎么进来了?不在房间等我?”
“你既然不要侍女来服侍你,现如今你我又成已夫妻,那么我伺候你沐浴,也是理所当然的吧?”瞿凝听着他口气无喜无怒,便笑了一笑,语气柔和的笑道。
一般人在洗澡的时候,是神经最放松,也最容易露出真实情绪的时刻。
毕竟,赤.身裸.体,少了一层衣料的保护,也像是被剥掉了一层伪饰和假装。
所以一般人,若是在沐浴到了一半被陌生人闯入,总会露出些真实的情绪。
唐终却没有---也不知道是真的对她没有防范,还是他已经确定自己连沐浴的时候都穿着24k的黄金甲呢?
唐终和她对视片刻,在她心里略有忐忑感升起的时候,却忽然长舒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背,朝她点了点头。
“有劳夫人。”他声音淡淡的说道。
他态度坦荡,瞿凝却忽然觉得紧张了起来。
一步步走到他身后,待得手指触上对方背部光滑的古铜色肌肤的时候,她忍不住的微微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