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秘书?你刚刚讲的话让我吓了一跳,英国人帮你杀人?好威风啊。”陈仲英披着披风在远处转过身,对宋天耀开口说道。
“不相信?你当我有时间陪你们这些扑街深更半夜出来玩游戏呀?海关码头仓库里那批货,单单八百箱盘尼西林就已经值七百万港币,加上其他药品,总价值过千万,一半是我老板的,一半是港督的,港督的由英国兵把守,我老板的由我看着,港督和我老板合伙做生意。你的人想找我家人的麻烦,我阿爷一把年纪,你又带他夜里出来兜风,而且你还想抢走仓库里这批货,干了这么多坏事,我让收了我钱的英国兵开枪杀人的话,你觉得是不是我在同你开玩笑?”宋天耀顺势转身,望向陈仲英说道。
陈仲英还想开口,宋天耀已经对金牙雷吩咐道:“不论男女,全部吊到那四个扑街旁边,陪他们一起做伴吹风,打的够了,就让英兵过来开枪杀人灭口。”
“动手!”这种事,金牙雷不会犹豫,宋天耀吩咐做,他照做就是,褚家追究下来,也是追究吩咐做事的宋天耀,更何况他与陈仲英之间的恩怨,让他巴不得折辱一下对方,所以干脆的挥挥手,示意福义兴的众人围上。
陈仲英出场再拉风,此时也已经保持不住气度,好几十个福义兴的小弟围扑过来,手里刀锋雪亮,他的贴身手下刚想有所动作,就被最少二十把西瓜刀架在脖子上。
“仲有,我老板是太平绅士,你下去之后记得想托梦吓人,去找他,不要找我,我不钟意梦见男人,那两个靓女死后倒是可以去梦里见我。”宋天耀对陈仲英阴着脸说道。
齐玮文和陈燕妮四周,也已经有福义兴的人快步围过来,陈燕妮还想着上前几步,突然出手去制住宋成蹊,然后胁迫宋天耀,齐玮文却拉住了她,宋天耀身后站着烂命驹,高佬成,鱼佬明,三个人此时六只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自己师徒二人,恐怕陈燕妮的手还没碰到宋成蹊,就已经被三人挥刀剁下了吧。
“阿耀,放开他们,你就是这么做正当生意的?让英国人帮你借刀杀人?”宋成蹊在宋天耀身后说了一句。
宋天耀微微松了口气,朝金牙雷摆摆手:“我阿爷让放开他们。”
等陈仲英被放开,宋天耀望向自己祖父:“阿爷,你做主?是不是不要太血腥,准备丢下海?”
“陈香主,你带他们走吧。”宋成蹊没有理会宋天耀的话,对远处面色如常的陈仲英说道:“回去告诉葛山主,就说我酒桌上答应的事记错了,东梁山,我还有个孙子算是少山主,我还没和他商量过。”
宋天耀朝金牙雷递给眼色,金牙雷身边一个小弟得到金牙雷的吩咐后,对着远处还在殴打刺刀荣四人的福义兴成员吹了个响哨:“大佬吩咐放人!”
四个已经连站都站不住的人被直接扔到了陈仲英的脚边,陈仲英也干脆,蹲身架起了半昏半死的刺刀荣,把披风罩在对方身上,搭住对方的手臂,他的几个贴身手下也都过来扶起其他三人,朝着两辆车走去。
等把刺刀荣扶进了车里,陈仲英才勉强朝宋成蹊笑笑:“宋山主,这次是我做的不上道,坏了洪门规矩,我回去面见山主领罚,等葛山主发落之后,再去您的堂口登门认错,无论生死,请您发落。”
说完之后,陈仲英准备上车离开,宋成蹊在后面说道:“顺便对葛山主说,那十万块我就不还给他了,替他以无名氏的名义捐给九龙城寨乡公所修安老院,你代我向他讲声多谢。”
金牙雷也在远处带着一干兄弟开口:“陈仲英,等过了这两日,忙完利康的生意,我就带着福义兴的兄弟们,去专程拜访条四的各位。”
这番话,已经等于是告诉陈仲文,等福义兴帮利康把生意做完,就会和十四号再次开打。
陈仲英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已经一阵阵发苦,一旦开战,没有靠山提供各种支持的十四号,与如今背靠潮州褚家的福义兴,在金钱等方面已经不是一个等级,真要是打起来,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汤药费安家费如水一样花出去。
宋天耀看着轻熟女齐玮文,少女陈燕妮也准备跟在陈仲文身后上车离开,朝正对宋成蹊躬身行礼告别的齐玮文笑笑:“再见,这位靓女阿姑,等我有时间,一定特意登门拜访你,和你叙叙交情。”
齐玮文忍气功夫显然极好,被宋天耀如此调侃,她却只是云淡风轻的莞尔一笑,上了轿车。而她身边的陈燕妮听到宋天耀调侃她师傅,眼神都已经快要能杀人,等上了车,轿车发动之后,齐玮文从车窗处隔着玻璃朝宋天耀望去,宋成蹊的身影被高佬成,烂命驹挡住,再加上汽车缓缓开动之后,齐玮文才发现在宋成蹊看不到的角度,宋天耀那张脸上仍然带着笑目送自己这辆车,但是那笑容和眼神,却让她冷的忍不住朝车内稍稍缩了下身体。
“宋秘书,要不要我安排几个社团里的老水鬼,等这两辆车搭拖船回九龙时,凿漏他们的船。”
宋成蹊没有看到自己孙子眼神中的杀气,烂命驹却看的清楚,所以在后面轻声问了一句。
宋天耀没有理会高佬成的话,而是走向自己祖父宋成蹊:“夜深了,海上风大,我帮你找间旅馆或者酒店住下,明早再送您回城寨?”
宋成蹊看看远处的金牙雷等人,又看看刚才一呼百应,随便张张嘴,就让福义兴众人把刀架到陈仲英脖子上的宋天耀,轻轻叹了口气:“你刚才说话,气势,与你三叔当年在九龙码头做一班苦力的大佬时很像。送我回城寨吧,去了别的地方,晚上会睡不着,而且安老院的跛明还在等着我回去饮酒。”
“我哪够格比三叔。”宋天耀扶着自己的祖父说道:“不过说到饮酒,我倒是可以陪您去饮两杯。”
“别忘了你三叔和那些苦力怎么死的,陈仲英登门赔罪,你来发落吧。”宋成蹊轻轻拍拍宋天耀扶着自己的那双手,有些唏嘘的说道:“东梁山宋成蹊,老了。”
第一五九章 汉奸走狗福义兴
宋天耀让金牙雷帮忙在码头找了艘渔船,红棍鱼佬明亲自开船,烂命驹带着几个小弟跟着宋天耀与宋成蹊深夜过海朝九龙而去。
金牙雷的脸色有些怪异,望着远处消失在海面上的渔船半响都沉默无语,等高佬成,盲公石两个亲信手下站到他身边时,金牙雷才皱着眉说道:“宋天耀的阿爷,看起来与条四的关系不一般啊,陈仲英亲自出面接送,开口闭口叫他宋山主,如果陈仲英通过那个老头子的关系,让条四也抱住褚家的大腿,到时福义兴会怎么样?”
看看四周没有其他小弟凑过来,高佬成把本想咽在肚子里的话说了出来:“雷哥,宋家阿爷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金牙雷侧过脸看向高佬成。
高佬成压低声音说道:“他对宋秘书讲,不让宋秘书忘了他的三叔和那班苦力是怎么死的。”
“关我咩事,他三叔是边个?”金牙雷不明所以的皱皱眉说道。
倒是旁边的盲公石开口提醒金牙雷:“雷哥,宋秘书的三叔也姓宋,我听社团里的人说过,似乎当初日本人打进九龙时,有个姓宋的人被手下称为三哥,带着一群苦力与几位叔伯的人打的场面很凶”
金牙雷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不敢置信的看向盲公石和高佬成:“我挑!不会那么邪吧?”
“如果是的话,宋秘书不可能不知道他三叔是怎么死的,他阿爷没有避讳我,张口就说了出来,会不会想试探我们?”高佬成望向金牙雷说道:“那几位叔伯当年”
“蒲你老母,反正日本人打来香港,我回了大陆,我又冇做过,心中无鬼,我怕边个!”金牙雷有些激动的晃了晃脑袋,深吸一口气说道:“就是因为我没有做过,我才有资格做福义兴坐馆这个位置,你以为那几个叔伯为什么不捧自己的心腹上来?因为他们不敢,做了汉奸,一辈子都洗不掉。”
“现在派人跟过去,杀了宋家那对爷孙,再把整件事推到条四身上?”盲公石突然开口说道。
金牙雷,高佬成两对眼睛都望向盲公石,盲公石被两人看的有些不自在,避开目光:“不然怎么做?如果宋秘书设计福义兴”
“褚家如果查出来是我们做的,会是什么后果?”金牙雷瞪着眼睛低声说道:“更何况,几位叔伯当年就已经做的够杂碎,杀了人家的三叔,我们再去杀了宋秘书一家,那不是同那些叔伯一样?当年我都没做汉奸,跑回了大陆,现在日本人都被赶走,我却帮同门的汉奸叔伯擦屁股?忠孝忠孝,忠在前,孝在后,我是不会做嘅!”
高佬成和盲公石都沉默不语,林满,谭长山,白春亭几人是福义兴的老辈叔伯,除了九龙城地区的黄赌毒生意,在西贡码头还有货运生意,这几位大佬,每个人的身家加在一起都在数百上千万港币左右,可以说整个福义兴在没有搭上利康这条线之前,福义兴所有人都在为这几位叔伯大捞家打工。
与其他香港老字头帮派不同,福义兴近十年崛起主要是因为在香港沦陷期间,对侵略日军认贼作父,为虎作伥。当时国难当头,香港很多帮派分子在日军侵略香港时纷纷回到内地,另谋生计,其中就包括金牙雷,高佬成,盲公石三人,更有不少对国家仍有一腔热血的江湖人,干脆侧身军旅,投入抗日战争的大洪流中,战死沙场,为国尽忠。但是也有大批帮派分子选择留在香港九龙,投靠日本人,做了走狗汉奸,那些帮派分子大多属于福义兴,和安乐,和洪胜,和利和,同新合,单义,和联胜这七个社团。
在日本人还没正式出兵之前,这几个社团足有三四千人就已经在九龙各个地区烧杀抢掠,对那些收拾包袱,满心惶恐,准备前往码头坐船逃去港岛避难的普通平民下手。
为日本人做狗做的最凶的,就是福义兴,福义兴当时的红棍林满,谭长山,白春亭等人,勾结日军宪兵部,成为日军耳目,在港岛九龙地区出卖潜伏的抗日分子,勾结日本人开赌档,包销日本军队从察哈尔,热河运来的大批鸦片,而且最丧尽天良的是,林满,谭长山,白春亭等人还帮助日军在湾仔和油麻地等地区,建立慰安所,前后加在一起,香港共计被建立慰安所600余处!
香港重光之后,林满,谭长山等等甘做日军虎伥的江湖人,先是低调藏匿了几个月,就又全都又活跃了起来,因为香港是殖民地,除了英国人按照国际法庭指示,处理了一批战争罪犯之外,并没有进行过任何肃清汉奸的行动,故而这些黑帮人物和他们的生意全都安然无事,而且凭借着战时累积的财富,社团势力不减反增,而且一个个全都成了身家数百上千万的江湖大捞家。
对这几位叔伯大佬的发家史,金牙雷,高佬成,盲公石都很清楚,但是如今几位大捞家财雄势大,又关照社团众多成员开工,他们做汉奸投靠日本人的事已经没人敢提起,而且他们又够低调,知道自己这些人再去做坐馆大佬,满嘴洪门忠心义气会被外人耻笑,所以才捧了战时逃回大陆,身家清白干净,对社团又愿意尽忠的金牙雷出头。
但是实际上,金牙雷身为坐馆,权威势力有少的可怜,更多的时候无非是这几位超级大佬的提线木偶,可是对金牙雷而言,他宁可给褚家做条恶狗,也不愿意给那几个双手沾满中国人鲜血的汉奸叔伯做提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