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想到宋天耀这个名字,让我有些难以平复心中怨气,抱歉杜史威先生,今晚不能与你一起吃晚餐,我想去散散心。”唐伯琦擦干净手指,对杜史威勉强露出个笑纹,转身走出了卫生间。
杜史威在洗手间里停留了片刻,所有所思。
比起杜史威的调整自我心态,准备重新布置继续拉升股价,寻求高价套现,唐伯琦则已经因为今天福兴橡胶突然被狙击而心生警惕,宋天耀购入福兴橡胶准备趁机赚一笔,唐伯琦能猜的到,而且也不奇怪,让他震惊的是,今天对方出货的价格,,这几乎可以是宋天耀准确的捏住他与杜史威的脖子出手。
杜史威与他不拿钱出来托盘,福兴橡胶股价崩溃,前功尽弃,可是如果拿钱出来托盘,宋天耀不仅能轻松卷走大批本该属于他们的现金,而且还让他们手中没有了继续可操作的资金,需要新的资金注入。
这个时间点,这个价位,宋天耀这个行外人不可能判断的这么准确,他身边应该有个眼光非常锐利的操盘手替他操盘这一局。
现在林家想要从福兴橡胶继续套取现金,就要先继续拿资金出来,可是谁又能保证,林家准备好新的资金,已经赚到一笔的宋天耀会不会再与他们继续来下一轮?
杜史威有句话的话,股票是公开市场。自己想要套取其他人金钱的同时,也允许别人套取自己的金钱。
福兴橡胶现在已经因为宋天耀判断准确的一次大规模抛售,陷入两难地步,要么继续筹钱想办法拉升,要么就干脆壮士断腕,舍掉福兴橡胶,现在能套现多少就套现多少。
想到这里时,已经从公司走到街上的唐伯琦伸手摸了下额头,发现额头居然有层冷汗,他突然想到了宋天耀的心思,宋天耀在股票市场对林家的手段,与在假发生意中对自己和其他工厂主时的手段大同异!
两个单词足以概括:诱惑,贪婪。
宋天耀极其善于诱惑对手,并挖掘扩大对手心中的贪婪,林家在见识过有机会不需银行借款,从股票市场白白套现数千万的可能性之后,真的还能狠下心壮士断腕吗?
如果继续筹钱……林家会被拖入无尽的泥沼,宋天耀手中的钱越来越多,林家需要注入的资金也越来越多,最终所有产业就算没有落到宋天耀的手中,也会成为银行手里的抵押物,最后回到林家手中的,恐怕只是希振置业一堆不值钱的股票。
最可怕的就是,宋天耀个扑街不会让林家与杜史威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让他们始终相信自己只是偶遇挫,并没有真正失败,吸引他们继续前行,就像杜史威在洗手间里的那样,杜史威到现在还认定需要注入的资金数目并不多,还有很大机会把福兴橡胶的股价拉上去完成既定计划。
此刻觉得自己想清楚宋天耀套路的唐伯琦,后背都有些发潮,拦下一辆计程车,对司机道。
“计程车,送我去久光假发工厂。”
第三七二章 林家不能乱
姚春孝穿的好像个拾荒的流浪汉一般,脏兮兮的衣服上补丁几乎连成了片,背后还背着个破麻袋,手里杵着一根树杈,走在街上毫不起眼,因为香港如今有很多穷人都是这幅模样。
他把脏兮兮的半场头发披散开,遮住两边的脸颊,倚坐在一处灯柱前,似乎正在打盹,身边还放着几根吸了半支就被人丢掉的烟蒂,浑身散发着一阵酸臭,偶尔有些乞丐刚想要靠近,把他身前的烟蒂捡走,就被他一撩开头发露出的半张烧伤严重的脸吓的摔个跟头,忙不迭跳开,剩下姚春孝咧着嘴嘿嘿发笑。
看到林孝康,林孝达从圣佐治大厦里走出来,姚春孝杵着树杈站起身快步凑过去,垂着头连声哀求:“两位少爷,可怜可怜我”
“滚远点,拿钱去洗个澡!”林孝达屏住呼吸,从钱包里摸出几个零币丢在地上,然后就急忙甩脱姚春孝的纠缠,与林孝康朝街边的汽车走去。
自始至终,林孝康都没正眼看身边这个乞丐一眼。
姚春孝把零币都捡起来,扭回头朝远处望了一眼,拉着一辆黄包车,车夫打扮,绰号矮屠子的阿四已经停下,穿的好像个小生意人的阿根则顺势上了这辆黄包车。
林孝康的汽车发动之后,阿四的黄包车就已经急忙跟了上去,远远的缀着汽车后面,消失在街道中。
姚春孝慢慢走回到灯柱杆下,摸了半根烟蒂,划着火柴点燃吸了一口。
宋天耀让他们几个人帮忙在最近几日盯着这个叫林孝康的家伙,盯梢摸线算是他们几个泰山队悍匪的拿手本事,虽然扮不了什么大人物登堂入室,但是乞丐,车夫这些小人物却没有问题。
不过看这个家伙这两日的气色,不太可能出现宋天耀交代给他的局面。
眼看天色又要黑了,姚春孝钻进一处无人的小巷,换上早就藏好的干净衣服准备回太和街,他们五个人,四个人出来帮宋天耀盯着林孝康,只剩一个照顾家中,比起跟踪林孝康,姚春孝可能是做惯了土匪,感觉把太和街看顾好更重要。
刚回到英德西药行,还没等与正准备关门上板的宋春良打招呼,留下看家,断了条手臂的阿达就已经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阿根刚刚才打电话回来,说情况不对,林孝康两个人被人半路拦下,换了车,如今看方向,车去了铜锣湾,阿四让阿根下车打电话,自己拉着车跟了下去,沿途会留暗号,阿根问孝哥你怎么做。”
姚春孝拍了一下大腿:“阿耀猜对了?他说林孝康活不过这几日!告诉阿根,追着阿四留下的暗号摸过去,等对方处理了姓林的,他与阿四把尸首搞到手,然后打给那个叫颜雄的家伙!阿耀说了,他不要活人,只要姓林的这具尸首!”
林孝康,林孝达好像囚犯一样,嘴里塞着麻核封口,双手被反捆着,推到了在铜锣湾夜色中望着海浪波涛的林孝和面前。
林孝和可能是因为夜风过重,中山装外面披了一件风衣,此时慢慢转过身,面无表情的望着被廖敬轩的人带来的两个弟弟,林孝达脸上表情非常惶急,林孝康却面无表情,毫不畏惧的与林孝和对视。
被林孝康的目光似乎逗笑,林孝和走过去,亲自伸手把林孝康的嘴巴松开,又示意廖敬轩把林孝康的双手松开,这才语气淡淡的开口:“你今天赚了最少有三百万港币,开不开心?”
“你怎么这么快查到我的?”林孝康的嘴巴恢复自由后,并没有回答林孝和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林孝和双手用力的搓了搓脸:“我这个做哥哥的,真的是很失败,不过你这个做弟弟的,就更加失败,赚了三百万港币,一日暴富,开不开心?”
“到底怎么查到的我,看在大家是一个老豆生出来,让我做个明白鬼。”林孝康活动着双手关节,从口袋里取出香烟,无所谓的说道。
林孝和把自己的镏金打火机取出来,啪的一下点燃火苗,朝林孝康的面前递过去,林孝康犹豫了一下,把香烟凑过去点燃,满足的吸了一口,舒爽的从鼻腔里喷出两道烟柱,对林孝和说道:“多谢三哥。”
“从我要动宋天耀那天开始,我就让人在电话公司买通了接线员,帮忙听电话,澳门失手之后,把电话公司的人手加到了四个,二十四小时。”林孝和把自己的打火机收起来,对林孝康说道。
林孝康不屑的哼了一声:“我都要被你沉海,仲对我扯谎?我在电话里没有讲过任何事。”
“电话的确无关紧要,最主要是你被宋天耀卖掉了。”林孝和转回身望向黑漆漆的海面:“你不是当你三哥真的是白痴,不懂股票这种把戏吧?我帮国民党打理通商银行时,你还在读b呢,今天福兴橡胶开市被抛售,最开始是宋天耀方面牵头,可是随后的大笔订单却不是宋天耀方面,而是你融券操作,宋天耀甚至在收市时吸纳股票,特意托住了福兴橡胶的股价,不然只靠杜史威手中那些钱,维持不住现在的价位,你被宋天耀当棋子耍了,他不是想与你联手搞垮福兴橡胶大赚一笔,林家需要壮士断腕,他却想要用福兴橡胶继续困住林家,懂了?”
“懂不懂反正都已经现在这种局面,认贼做母,欺姐骂女的滋味尝了这么多年,不想再忍,有机会就搏一搏喽?”林孝康望着林孝和的背影咧嘴笑了起来:“我老妈被赶出林家时,我年纪还被佣人抱着装睡,大家都觉得我少不更事更兼睡着,就算听到也没有关系,但是我永远都记得,四哥那时好奇的问大夫人,为什么把我姐姐赶走,把我老妈赶走,却不把我赶走”
“你四哥那时也是年少无知,童言无忌,之后他对你不是很好?你,留学,林家有对不住你吗?我母亲都对你偏爱有加,让你打理汽水工厂。”林孝和没有回头,仍然望着前方的海水说道。
林孝康哈的笑了一声:“真的偏爱我,会故意让我一次次去刺激我那个住在林家却好像寄人篱下般的亲姐姐?真的偏爱我,会连我想找个有钱人家的女朋友都反对?五哥做了东亚银行吉家的女婿,为什么可以?因为五哥与阿达的老妈现在还在林家,我不一样,我如果找了有钱有势的岳父,转回头对付林家怎么办?林家不想养我,但是怕外人说林希振死掉,大夫人就对庶出子女赶尽杀绝,所以要顾忌她的名声,何况养大我无非就像是养条听话的狗,只不过林家的人当年杀了我这条狗的老妈,这条狗一直记得,有机会就会想着咬林家人的喉咙。”
“那些仇怨,是你母亲与我母亲的上辈恩怨,这一辈,我也好,阿森也好,有没有对不起你?”林孝和再次转身,走到笑声张狂的林孝康面前,认真的问道。
林孝康的笑声不停,极快的开口说道:“你们没有对不起我,不过我也未对不起你们,至少没有让你母亲生死不明,对不对?”
“但是你对不起林家,林家稍稍有些乱局,你就跳出来准备连同外人合谋林家家业,你下去怎么见父亲?”林孝和始终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语气与林孝康对话。
林孝康看看手里的香烟,抬起头对林孝和笑笑:“我倒是想下去问问他,一辈子拈花惹草,却没想过管教好自己女人,他刚闭眼,自己小老婆连同女儿就被大房收拾掉,他是怎么做家主的?”
“装傻很难吗?几兄弟和和气气的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跳出来,你都忍了这么久,应该再忍一忍,哪怕是为了等更好的机会。”林孝和一双眼眸犹如幽潭,盯着林孝康的双眼说道。
林孝康看看旁边的廖敬轩与几个精干手下,哼了一声:“怎么等?等到和五叔六叔一样,被你安排人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