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挚写下的是一个‘金’字。连白栋都有些意外,本以为该是家国春秋一类的雅文雅字,好歹也是国之重臣,你也得做做样子吧?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李敌瞥了这货一眼,似乎很是看不上,苦酒却在微笑,她现在也是个生意人,将来还会是白家的管家婆,怎么看这个金字怎么亲切。
这种速成的‘白纸’自然是比不上宣纸,不过吸墨能力还行,有些像后世练习薄的用纸,就是用时要将墨研得浓一些;苦酒很快就发现了其中好处,拍着手称赞,有了这样的纸,超市笔墨都能大卖了,尤其是用墨更多,利润就会更大。
“金钱不是低贱物!我老秦男儿慷慨能战,若不是积贫而弱,会怕区区一个魏国?杜某已经想定了,此物得利极大,五大夫又慷慨赠予君上两成利润,所以纸坊越是兴旺,我老秦就越会兴旺,杜某甘为老秦求利求强,纵是被人看做谋利之徒,又有何妨?”
李敌听得面色一肃,起身对杜挚微微一躬:“李敌卑鄙,险些错怪了左司空。”
白栋却在笑。好家伙,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说的就是你这种人,而且苦酒都听得两眼放光,这不对啊?我家的管家婆掉到钱眼里可不行,得尽快离开。笑眯眯起身告辞,临去的时候,让杜挚将新出的白纸装了满满一车;会否利国利民那是以后的事情,先让家人族人享受新发明带来的好处才是当紧的。
草儿带着哼哼在庄前等待很久了,她很好奇,哥哥是不会欺骗草儿的,他说的好礼物会是什么样子呢?哼哼你能猜出来麽?猜对了姐姐今天还给你烤鱼吃。结果哼哼除了会哼哼,就是抬起两个肥厚的前掌往她肩上搭;这是哼哼表达亲切的方式,在清溪的时候它很少搭那个老头子的,老家伙整天强迫他做这做那,还很少给肉吃,偶尔喝次奶还要练习百丈冲刺才行,跑得慢了还不给喝,哪像如今的小主人呢,对它最好了。
公子少官就蹲在一旁,很是痴迷地盯着哼哼的屁股看。他现在也不背书了,没了苦酒这个学霸对手,无敌太寂寞;本想回去公子府的,却又舍不得白家的好饭菜。自从哼哼到来,他这个动物配~种专家就更有了留下的理由,为了弄清这只貔貅是公是母,他曾经在夜晚不止一次偷窥哼哼。据说姜子牙当年骑的四不像就有貔貅的血统,那是如何配的呢?猪肯定是不行,牛马或许可以,还有鹿?可惜这只貔貅太聪明,不太容易拐骗,让他十分头疼。
古人总是会迷信传说,白栋如果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定会给他两个脑锛,四不像就是四不像,跟貔貅有个毛的关系?还配~种专家呢,不学无术!
哼哼忽然直立起身子,挥舞着两只熊掌呜哇乱叫起来。一定是哥哥回来了!草儿兴奋地跳起来,公子少官也兴奋地跳起来,他~娘的,总算是看到了,这只貔貅是个公的!
白家庄的族民骚动起来,其中最激动的就数白龙爷。造纸坊的事情白栋没明说,是怕事成之前知道的人太多,再平白惹出什么变数,就算对娘亲和草儿,也是打定主意要给她们一个惊喜;可族人们也知道平安郎肯定又是在外面弄什么新鲜东西了,根据以往的惯例,这东西肯定不会比豆油、铁锅差,今天被草儿一宣扬,更是全族倾巢而出,兴奋之下竟无人去关注那个被平安郎抓回来的刺客了。
聂诸站在一棵酸枣树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刺客!被人畏也好、敬也好、甚至是被人当成怪物都没关系,在他看来那都是正常的反应;可这家人算怎么回事儿?自从怪梦中醒来,他就像是一个远方的客人落户在了白家庄,有人拿来崭新的衣服给他穿、有人拿来好酒和美味的食物、那个叫草儿的小女孩儿还会跑来给他讲些古怪感人的故事、那个曾经把他坐在屁股下的貔貅最奇怪了,总爱盯着他看。这货的眼圈儿是黑的,最会察言观色的刺客也看不穿它的内心世界。
居然没人看着自己?想要出庄,门口儿的庄丁就会笑着对自己打招呼,回来时他们也想是见到了老朋友。那个梦很怪啊......聂诸总感觉自己某些地方被改变了,可回忆还是清晰的,自己是为恩公复仇,要杀掉那个小子,结果被一只貔貅俘获了......那小子真有如此胸怀,就不怕自己逃走、甚至是伤害他的家人麽?
像他这种没有学习过《人类心理学》的人一定不明白,人都是善于隐藏的,这甚至就是人类的本能,无论好人坏人都是如此;而且其中有五成以上的隐藏不是为了蒙蔽他人,恰恰是为了蒙蔽自己。
他更无法知道,十数年的刺客生涯让他不自觉地会去扮演一个凶恶角色,比如他的杀人技、他的杀心杀意、他面对拥有绝世容颜的跳~蚤姑娘也丝毫不会手软的辣手......白栋却一层层剥开了他的面具,在催眠术下,看清了庐山真面目,看到了他过往的悲惨经历;这是一个本性善良的杀人者,却不是天生的吃人者。吃人者总是会有一副慈眉善目,为万众称诵。
这个杀人者很有原则,或为谋生杀人,就像战场上的爱国将士一样;或为恩德杀人,就像他要杀了自己以报卫无害的恩情。他会非常有原则,不会去伤害苦酒这样的弱女子、宁愿去钻狗洞也不会从庄门杀入;以他的身手,白家二十多名庄丁可是挡不住的。他不过是要杀自己,而且还有一个高大上的理由,这样可爱的杀人者简直太容易对付了,催眠术中的心理暗示对这种人有着巨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