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就犹豫,要不要去,昨儿病了,倒是松了一口气。
江妙攥着身下大红底绣五蝠捧云团花的锦褥,身上穿着一件玉兰色寝衣,略带婴儿肥的小脸扬起了笑意,说道:“也就普通的风寒,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原本答应了人家,可最后没去成,江妙对霍砚有些歉疚,那应有的祝福,改日得补上才成。
霍璇道:“你没事儿就好。”说着眼眸一弯,继续道,“那成,你好生歇着,我过几日就过来看你。”
江妙点点头,让宝巾送霍璇出去,自个儿乖乖的躺下休息。
霍璇出府后,上了停在一旁的黑漆平头车,刚撩起马车帘子,就听里边的人担忧的问道:“阿璇,妙妙没事吧?”
里边的年轻男子着一袭莲青色暗纹锦袍,头戴白玉发冠,模样生得斯文俊俏,正是霍砚。霍璇笑吟吟进去,坐好后才道:“哥哥放心,妙妙没事。”她见哥哥长吁一口气,问道,“哥哥为什么不和我一块儿进去看妙妙呢?”
霍砚却道:“男女有别,终究不大方便,你代我去看过了,也一样。”
其实,是不是一样的,霍砚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也想亲眼去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瘦了,憔悴了。可他再糊涂,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是她的哥哥,也不是她的……她的未婚夫。
想着自己心尖尖儿上的小姑娘,霍砚便盼着,时间过得再快些——等她再长大些,他就让爹娘去提亲。这么一想,霍砚低头摸着手里温润的视若珍宝的扇坠子,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在霍砚霍璇两兄妹的马车离开后,后面又跟上来一辆华盖翠帷马车。
这里头坐着的,是当今明河长公主陆毓秀。
马车停下,长公主撩起帘子出来,瞧着刚离开的马车,忽然眯了眯眼。
……平津侯府的马车。
江妙没想到,刚送走了霍璇,却迎来了长公主这尊大佛。长公主一来,镇国公府阖府上下都前来迎接,就连老太太,也被搀扶着过来见客。长公主忙说自己只是来看江妙的,让人送老太太回屋休息,自己亲自来了江妙的锦绣坞。
乔氏领着长公主过来,虽好奇闺女同长公主的关系何时这般好了,却也明白小姑娘之间有话要说,便识趣儿的离开了。
江妙欲下榻行礼,长公主一把按住她的小肩膀,客气道:“你好生躺着,我今儿就是来看看你。”她低头细细端详一番江妙的小脸,眉头一敛,说道,“倒是瘦了些。”语气还有些心疼。
不过是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罢了,江妙这小身板登时就没法动了。
这长公主,不愧是自小习武的。
长公主也意识到了,讪讪收回手,笑道:“我力气大,弄疼你了吧?”
江妙笑着说了一句没事,又见长公主性情随和,同她说起话来,倒也轻松自在。她抬眸看着长公主英气的眉眼,秀挺的鼻梁,这脸蛋俏丽明媚,虽是不涂脂抹粉的,却也是天生丽质。
想到了院子里的长福,江妙才笑吟吟道:“上回长公主将小鹿送给我,便想亲自谢谢长公主,却一直找不着合适的机会……”
“……我送的?”长公主喃喃道。
☆、第063章:
·
长公主走后,乔氏才坐到江妙的榻边,替闺女掖了掖身上的锦被,语气甚是好奇:“妙妙,娘瞧着——怎么长公主待你好像有些不一般?”之前是送橘子送鹿,如今闺女不过小小风寒,长公主就亲自上门来探望。这等殊荣,饶是那卫府的卫宝铃,也是没有的。
江妙说道:“长公主待人和善,脾气也好,女儿倒是同她挺投缘的。兴许长公主也是这么认为罢。”
至少这位长公主,虽是女儿身,却巾帼不让须眉,简直就是另一个昔日荣妃。上辈子,长公主因为驸马薛腾的关系,有些不喜欢她,偶尔在薛府见着面,她也不曾给她好脸色看。只是她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心里不喜欢,面上自然也不会虚与委蛇,可同理,饶是再不喜欢,也不会做出仗势欺人或者背后算计的伎俩来。
行事坦荡,这一点江妙尤为欣赏。
想着适才长公主的容貌气度,乔氏也点了头,又问:“那长公主可同你说了别的事儿?”
江妙笑着看向乔氏:“长公主约我三日后去宫里出席赏菊宴,女儿答应了,到时候璇姐姐也会来。娘,你放心,女儿能处理好的。”
去宫里,乔氏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往年这种宫宴也多,闺女总是要多接触接触的,日后就算嫁人了,也免不了交际。既然长公主和闺女投缘,多多接触,也不碍事。乔氏伸手摸了摸闺女白嫩的小脸蛋,见有些虚弱,心里疼了疼,说道:“那你这几日多休息休息,精神养足些。宫里的礼仪,都记在心里了罢?”
乔氏自幼教导江妙,而江妙是个聪明的,凡事都一学就会,倒是令乔氏省了不少的心。
江妙点头,说道:“女儿记着了。”
这头长公主离了镇国公府,便顺道去了宣王府。长公主不比普通的闺阁女子,也不似一般的皇室贵胄,腰杆挺直,腰肢纤细盈盈一握,整个人英姿勃发,走起路来亦是脚下生风。
一路畅通无阻进了陆琉的玉磐院,就见一袭青衣长袍的陆何立在庑廊下,宛若清雅挺立的翠竹。
陆何看到进来的长公主,瞧着这秀气的远山眉芙蓉脸,却端得一副男子才有的英气,露出几分欣赏,上前行了礼,笑容温和道:“长公主来找王爷?”
长公主点了头,朝着书房看了看,问:“堂兄在里头?”
陆何颔首道:“王爷正在处理公务,小的带长公主进去罢。”却见长公主已经大大方方走了进去,陆何抬头看着女子纤细秀气的背影,笑了笑,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长公主阔步走到陆琉的书桌旁,双手环臂气鼓鼓道:“我还纳闷呢,上回你分明嫌弃那鹿,我好生帮你养着,你没个原由的要了去,原来为着讨小姑娘欢心的。堂兄,你真是忒不厚道了。”
陆何听着长公主一副算账的语气,也就没敢上前,继续安静的站在角落。
倒是陆琉停了笔,抬眸看了一眼长公主,道:“你去镇国公府了。”
长公主拿起书桌上的折子随意把玩着,语气随意道:“是呀。我惦记那小姑娘,听说她身子不适,就去瞧瞧,好在是普通的风寒,只瞧着脸色差了些,倒也没大碍。人家小姑娘也是客客气气的,还专程感谢我送她鹿来着,你倒是说说看,我何时送过她鹿了?”
陆琉淡淡道:“你说了?”
长公主摇头,将折子“啪”的一下放下,双手撑在书桌上,道:“你堂堂王爷,无端端送一只鹿给人家小姑娘,若是人家知道了,哪里会收?”这等不良的居心,若是收下,那不等同于默认了嘛。她眨了眨眼,道,“而且这鹿本就是本公主的,若她这份感激要算在我头上,也不为过。”
又见陆琉不在意的模样,长公主低声道:“嗳,堂兄,你当真不在意?”送鹿给小姑娘,不就是让人家知道吗?若是人家小姑娘不知道,那这礼不就是白送了吗?
陆琉道:“谁送的都一样。”
长公主扁扁嘴,道了一句:“虚伪。”长公主聪慧,早就察觉出陆琉待江妙有些不一般,若说是因为小时候的情谊,那如今江妙都长大了,她堂兄也该避讳。如此明目张胆的送礼,虽是借她的名义瞒着不说,待日后小姑娘和小鹿生出感情了,再“一不小心”让她知道这鹿是他偷偷送的,人家小姑娘还不芳心大乱?只是,她先前还担心他这辈子都是孤家寡人,如今能有个上心的、肯花心思的,也不失为一桩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