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刑无悔也说过。
而事到如今,她心中的谜团一时清晰,一时迷蒙。
清晰的是,她曾经的揣测得到了证实,那人的确不是鬼修。
迷蒙的是,既然那人不是鬼修,也不知晓是什么身份,费尽心机做这些事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可以肯定的是,她在黑衣与斯图神女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恶意,反倒隐隐间有几分亲切。
当然,她们容貌如此相似,她一直没曾明白究竟是何故。
心中层层谜团终不得解,魂蛹仿佛明显已经不打算再说什么,只叹道:“你也莫怪我等什么也不肯说,毕竟我等亦什么也不知晓,当年被困之时,我等也只是鬼宗弟子,得宗主恩典,我等方才对那人与地府开辟者有那么些许了解,别的一无所知,如今我等虽有揣测,却并非真相,倒无甚意义。”
一边说着,白色丝线交织的蛹渐渐虚化。
顾长月上前一步,问道:“你们?”
魂蛹无奈:“既然你已经回来,我等再留下来亦无用,你亦是鬼修,应当很清楚,人死之后安息才是归宿,我等亦不愿化为阴魂苟活,顾长月,你且自重。”
话音未落,便已化作一团阴风呼啸而去。
顾长月不免哀悼,在扑面吹刮的狂风中,取出控魂铃,握住发决,轻轻摇动。
空灵婉转的声音徐徐袅绕,一曲安魂,一念感激。
如魂蛹所言,他们所做之事并非为了她,但他清除,偏偏就是因着他们的关系,她才能活的这般精彩自如。
所有的一切,都始于此处。
狂风由急到缓,徐徐终止。
所有棺醇之上鬼火亦是渐渐褪去,露出黑色的材质,片刻之后,竟都化作石质棺醇。
里头平躺的鬼修再也看不清楚,亦不知依旧保持原样,还是在失了灵魂气息之后化为白骨。
总之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得以安息。
顾长月握住控魂铃,缠绵不绝的余音戛然而止。
天地间霎时安静下来。
然而周围的结界并未损坏,太阳望去,方才魂蛹所在之地竟是出现一面光滑的镜子,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模样。
墨发如瀑,红衣妖娆,水灵小巧的脸庞,高挑的凤眼,嘴角似笑非笑的浅笑。
一如忘川两岸盛开的曼珠沙华,眉心一点殷红璀璨。
其实,那根本不是她。
若黑衣与斯图神女只是神似,那么这个人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顾长月不曾觉察到丝毫危险,亦不觉得惊讶,兴许这等情况遇见太多,现在已经麻木,她淡定从容地收起控魂铃,开口道:“你是何人?”
镜中人只是站着,一动未动,听她发问,也不回答,只笑吟吟地道:“没想到我倒是来晚了一步,你都知道了吧?我并非鬼修。”
顾长月挑眉,“你是那人?”
镜中人又是一笑:“只是一缕神识罢了。”
顾长月松了口气,若这般容易便见着那人,她反倒觉着不安。
只是那人一缕神识竟与她一模一样,也不知是刻意还是什么。
思索间,镜中人又道:“说来你能见到我并不奇怪,除却其间的契机,单说你这些年的努力,我亦是看在眼里。”
顾长月皱了皱眉,镜中之人竟能看出她的想法,不过旋即便又觉得此事实属正常,镜中之人既然是那人一缕神识,实力自然非同一般,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
不想镜中人却道:“我可以不知晓旁人的心思,却不可能不清楚你的心思。”
这话倒有些莫名其妙。
只听她自言自语般道:“鬼修的行事果然是神出鬼没,这些魂蛹倒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设了这一局,完全出乎我意料,是算准了我赶不过来吧?既然他们见了你,想必也与他说过话的,怎么办呢?我总该去与他见见面才对,我想,以这个面貌出现,他更会接受一些吧?”
顾长月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忍不住问:“你是何意?”
镜中之人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霎时变得有些模糊。
尽管不曾觉得镜中人身上的危险,但她还是有所防备,忽然间觉察到了不妙,她迅速抛出无涯,哪想力量终究是有悬殊,也不见镜中人有任何动作,无涯便被定在半空。
镜中之人抬手,轻而易举将无涯握在手中,赞道:“仙剑无涯,果然是把好剑,为了主人可不惜一切啊,也不怕对手将你毁了么?”
无涯剑毫不畏惧,发出嗡嗡长鸣。
镜中之人点了点头,又赞了两声好剑,这才抬眼看着顾长月,笑吟吟地道:“你莫担忧,我只是想去见见故人罢了。”
这声音似远似近,似真似幻。
顾长月只觉得脑海之中忽地串进一缕不属于她的神识,完完全全占据了她的思想。
一片天昏地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她回过神来之时,已经听到自己的声音道:“刑老前辈,小师叔。”
她看到自己依旧立在一排排整齐的黑色棺醇中央,只不过不再是她一个人,刑老前辈与小师叔也在。
叶释寒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来看着她,却是静静地,一动不动。
刑无悔邪邪地一笑道:“阿月,你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