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高启帮灵慧公主捉刀是用了左手,上官太傅也能一眼看出那不是灵慧公主的字,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公主不爱读书他也不能强求——毕竟人家是金枝玉叶,便是大字不识一样能嫁个好人家。
灵慧公主也不是对学习一点兴致全无,她最最喜欢的是去演武场学习骑射,虽然她年方七岁,可已经能独自骑着小马在演武场里兜好几个圈子了。知道灵慧公主喜欢骑射,高太后还着人给她打了一把特殊的弓,刚刚合适她拉。
慕瑛正在写字,却被灵慧公主一把将笔抽走:“你的字写得这般好了还写作甚,快些陪我去射箭玩。”
看了一眼坐在前边的上官太傅,慕瑛有些无奈,灵慧公主这般大声喧哗,书房里的宁静瞬间被打破,上官太傅心中肯定不快。
走到前边,慕瑛朝上官太傅行了一礼:“太傅大人,慕瑛暂且告退。”
上官太傅白色的眉毛胡子抖了抖,叹了一口气:“你去罢。”
这慕大小姐是个极有灵性的,一点就通,文章也写得很好,只可惜总是被这位骄横的公主大人带着翘课,学得断断续续的,这学业便没连贯性了。
靠着墙,一袭青衫,高启怔怔的看着那两个手牵手奔出去的身影,摇了摇头,低低叹息一声,低下头去继续开始写字。
公主也太恣意了,太傅大人都还没上完课呢,她就拉着慕瑛跑了,高启想了想,朝侍立在身边的小厮青銘道:“去,将慕大小姐的书拿过来。”
青銘悄悄挪了身子走到角落那边,拖过慕瑛的书,又悄悄的走了回来:“公子。”
高启将书拖了过来,瞟了一眼坐在前边的上官太傅,见他低头认真的在看书,没有朝他这边望过来,赶紧提笔开始在慕瑛的书上写字作注释。刚刚太傅大人解说了一章,灵慧公主总是找慕瑛说话,慕瑛没来得及写注释,书页上干干净净的,一个字都没有,自己得替她补上。
高启提笔写得飞快,笔落在纸上,就如正在吃桑叶的蚕虫,发出了沙沙作响的声音,青銘小心翼翼的看着前边,见赫连铖已经站起身来,赶忙拉了拉高启的衣袖:“公子,皇上,皇上起身了。”
上官太傅听到桌椅响动,抬头就见着赫连铖站在面前,笑着问了一句:“皇上,可是有哪里不明意义?”
赫连铖朝上官太傅点了点头:“今日便到此罢,朕有些倦了。”
闷在书房里,赫连铖觉得自己都快要被闷坏了,还不如到后边演武场去溜达溜达。
“皇上,今日放才学了半个时辰。”上官太傅指了指屋子一角的漏壶:“这也太短了些,再学半个时辰罢。”
灵慧公主可以随意走动,可皇上怎么能行!皇上是一国之君,要学了这治国之术去掌管天下的,怎么能任性贪玩?上官太傅心急如焚忧心忡忡,他教了赫连铖有两年多了,可这位小皇上一点也不勤奋好学,虽说不上顽劣,可心神全然没在书本之上,真是令人堪忧,若皇上一直这般下去,本来已有些败迹的大虞,只怕会更是摇摇欲坠了。
大虞建国已经有一百多年,昔日tai祖趁着中原内乱,带兵从阴山那边一路打了过来,也是生正逢时,那十来个小国互相征战,已经是筋疲力尽,被tai祖分开击破,一个个的将它们合并入自己的版图。
等及到了文帝武帝,最是鼎盛,大虞还曾有挑战南燕的实力,只不过南燕凭借长江天险支撑了一段时间,武帝采纳了慕昭仪的妙计,这才打过了长江,逼迫南燕俯首称臣,年年纳贡方班师回朝。
这掌天下的运势,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总有兴盛,也总有衰亡,最近这几十年,宫中多变,连续几任皇帝都未活过四十岁,特别是先皇,年方二十六便已撒手黄泉,扔下年纪轻轻的太后娘娘和一群年幼的皇子公主。
若是皇上不努力向学,只知玩耍,这大虞国势恐怕就会岌岌可危,上官太傅瞧着赫连铖一脸不以为然,心中甚是焦急:“皇上,再学半个时辰,如何?”
赫连铖很不高兴的一甩衣袖:“朕学了半个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上官太傅,你且自己回府去罢,朕要去演武场那边骑马散心。”
上官太傅呆呆站在那里,看着赫连铖扬长而去的背影,心里头难受,只盼皇上哪日忽然醒悟过来,能好好学学这治国之策才是。
“高启。”上官太傅扬声喊了一句,高启手一抖,笔上的墨汁落在书上,迅速润染开来,一个乌黑的墨点落在了慕瑛的书本上。
“你是皇上的伴读,要好好劝着皇上多念些书才是。”上官太傅走到高启桌子前边,看到桌子上摊开的两本书,嘉许的点了点头:“若是皇上有你这般好学,唉……”
这位高国公府家的长公子,竟然准备了两本书在做注疏,真是精神可嘉,若是皇上能及他的一半便好了,何愁他学问不好,治国有方?
高启脸上发烫,不敢抬头看上官太傅,压低了声音道:“启自当劝说皇上。”
“好好好。”上官太傅这才松了一口气,见着高启一副温柔敦厚的样子,心里头大为高兴,高国公府的这位长公子以后必然是大虞的栋梁之才:“高启,这大虞兴亡,可是跟你息息相关。”
寒风呼啸,演武场里有一匹枣红小马正在奔跑,灵慧公主坐在马上,用鞭子不住的抽打着它:“快,快,快,再快一些!”
慕瑛站在那里看着,有些担心,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公主,你别老是打它,仔细它发横将你颠下来!”
灵慧公主骄傲的一抬头,冲慕瑛嘻嘻一笑:“它敢颠我,我便叫人将它的皮剥下来!”
小筝打了个寒颤,今日越发的冷起来了,自己穿了夹棉袄子都觉得格外的冷,或许是演武场比较开阔,挡不住北风的缘故。
“阿瑛。”
慕瑛转过头去,就见赫连铖朝这边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亦步亦趋的江六。
“皇上。”慕瑛微微弯腰,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再说话。
最近赫连铖虽说没有再找她碴子,可她对他依旧是有些畏惧,她不时提醒自己,千勿以为赫连铖已经放过了自己,倘若不小心,拂了他的逆鳞,自己又没好果子吃。
赫连铖的眼睛里微光一闪,一直脚踏上前来,伸手往慕瑛头上抓了过来。
慕瑛吃了一惊,但并没有躲闪,赫连铖要动手,她怎么样也躲不过。
“朕已经交代过,要你每日都戴着那木樨花簪子,你怎么敢抗旨?”赫连铖用力揪住了慕瑛头上两朵鲜艳的宫花,用里一拉,抓髻散开了些,托住宫花的簪子勾着几丝头发被拉扯了出来,扯得她头皮一阵发痛。
“皇上!”小筝白着一张脸,在旁边抖抖索索道:“我们家大小姐,戴了那木樨簪子。”
“咣当”一声,一支小簪子应声而落,上边镶嵌的几粒黄晶滚落在地上,细碎的亮光冷得如雪地里反射出来得光芒。
赫连铖一愣,低头看着那支簪子,默默无言。
“太后娘娘今晨赐了我一盒宫花。”慕瑛咬着嘴唇,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了出来。
今日清晨,沉樱带着一盒宫花到了她的房间:“这是宫里最新出的宫花样子,太后娘娘赐给慕大小姐的。”
慕瑛惊喜交加,高太后实在对她照顾有加,什么东西都比着灵慧公主来,昨日下午她见到灵慧公主鬓边别着一朵宫花,淡淡的粉色异样娇嫩,里边圆润的东珠大如拇指,一看就是价格不菲。当时她还在感叹这宫花精致,没想到高太后也给自己备了一份。
沉樱笑着将两朵宫花插ru慕瑛的发髻:“小筝,看看你们家大小姐,是不是人比花娇?”
万万没想到,这两朵宫花也成了祸端。
“皇上,”江六走了过来,俯身将簪子捡了起来,惋惜着道:“这簪子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