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的脸色很不好,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出来,我帮你分担些。”慕瑛靠近了赫连铖几分,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咱们是夫妻,是一家人,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赫连铖心中一热,有一种冲动将一切都说出来,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停住了:“没事,只不过是朝堂里有些烦心的事情罢了。”
他要暂时压一压,等着证据更多些,才好与慕华寅算总账。
他从童年时代便忌讳慕华寅,一直忌讳了这么多年,慕华寅在他心里早就留下了一块很大的阴影,若有若无的渗透到他与慕瑛之间。
是时候将它除去了,赫连铖咬了咬牙,暗自下定了决心。
☆、第 206 章 空山新雨后(五)
十二月初,天气渐渐的冷了,京城里的人都已经穿上了棉袄,走在街上,都忍不住要将背给拱起来,脖子缩到衣领里去,用以抵挡渐渐侵蚀过来的寒风。
忽然间,就听着街头一阵马蹄声响,走在街上的行人回头一看,就见有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人飞奔着过来,后边有数匹马正在穷追不舍。
行人唯恐撞到自己身上,纷纷退避让出一条路来,那人跑得飞快,转眼间便过了街口,但人究竟比不上马快,眼见着那几匹马渐渐的与那人越来越近,灰衣人眼睛瞟了瞟,忽然间拔身而起,从一道山墙上翻身而过,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快,快些将这院子围住!”冲在最前边的人大喊了一声:“速速去看,这是谁家府邸。”
不多时,那宅子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士兵们手拿长枪弓箭对准了山墙,唯恐那人从哪处翻了出来,一位金甲将军带着士兵走到门前,手一指:“青衣卫查案,方才有贼人从山墙翻到贵府去了,我们正在缉拿。”
门房唬了一跳:“我这就去告知老太爷老夫人。”
脚步声橐橐,府中众人吃惊的藏在门后,看着那些手拿刀枪的士兵们在园中搜索。此乃钦天监秦监正的居所,园子并不是很大,但也让众人搜索了一段时间,圈子越搜越小,最后竟至于闯入了内院。
女眷们早就得了吩咐,都躲藏了起来,不敢现身,有个丫鬟摸着往后边退,踩到了一双脚上,回头一看,却见一名灰衣男子站在那里,吃惊的尖叫一声:“啊!”
叫声未落,那灰衣人一掌将她劈昏在地,不敢再做停留,飞身从矮山墙里翻了出去。
“出来了,出来了!”守在墙边的士兵都喊了起来,众箭齐发,那灰衣人措手不及,一只手拿着大刀格挡着,左躲右闪,可还是有箭射中了他。挣扎了两下,他从墙头落下,地面顷刻间一抹红色。
“捉住了!”一群人欣喜若狂的涌了过去,一把将他按住:“守了这么多日,总算是抓住了!”
那灰衣人挣扎了两下,忽然间就没了动静。
擒住他的那些士兵心中奇怪,将他翻转过来,这才发现那人嘴角流出了一丝黑色的血痕。
“不好,他服毒自尽了!”众人纷纷喊叫起来,惊骇不已,这人是他们一直在守着要抓的人,没想到好不容易抓到了,竟是个死人,如何能从他的口里撬出些有用的东西来?众人大眼瞪小眼,看着那灰衣人渐渐发暗的一张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头……”听着身后脚步声响,众人回过头来,见着那金甲将军大步走过来,赶忙让出了路:“他快要死了……”
“蠢货,就只知道看着!”那金甲将军走过去,伸出手来将那人的下巴一托,双手用力,就将他的下巴给卸了,手指伸进他的嘴里,摸了摸,从里边摸出一颗蜡丸来,托在手里看了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所幸这蜡丸还没被他吞掉。”
蜡丸已经被咬破,露出里边的一角白色纸笺,那金甲将军将蜡丸放入自己的金鱼袋中,手一挥:“走,将他带回去。”
众人拖着那尸体走开,路面上擦出长长的一条血色痕迹,站在街上的围观者个个吃惊的睁大了眼睛,谁也不敢说话,等着那群士兵走了,这才战战兢兢的聚拢在一处:“现儿可真是乱,青衣卫捉拿的人越来越多了,今日竟然当街就杀了。”
“可不是……”有人摇头,拉了拉衣襟:“咱们圣上……”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旁边有老者一把将他的嘴捂住:“你还想要活命不?”
这话一出,众人默然,谁也不再说话,只是眼中带着一丝惧意看着那群士兵越走越远,寒风萧瑟,落叶翩跹,满街都是一片灰败景象。
“皇上,微臣今日在慕府捉拿到一名可疑的灰衣人。”范正兴在江小春的引领下大步走了进来,朝赫连铖行了一礼:“只是那厮自己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丸自尽了。”
“那,还有什么价值?”赫连铖听了这话,兴趣缺缺:“也值得来向朕说?”
“皇上,微臣截获了一样东西,那人还没来得及吞下。”范正兴从金鱼袋里摸出了一颗蜡丸来:“皇上请看这里边还有一张纸条。”
赫连铖伸手:“呈过来。”
范正兴手上用力,将那蜡丸捏碎,从里边摸出一张纸来递给了赫连铖,赫连铖一看,勃然大怒:“这老贼,竟敢如此!”
“皇上?”范正兴有些疑惑:“皇上可有什么事情还需要微臣去办?”
“你先退下。”赫连铖挥了挥手:“继续严密监视慕府。”
“是。”范正兴拱手行礼,将手掌拍了拍,地上落了一层白色的蜡屑。
赫连铖捏了那张纸条在手里,不住的颤抖着身子,他今日总算是亲眼看到了真凭实据,总算是明白了慕华寅这老贼的打算。
纸条乃是北狄三皇子写过来的,相约要慕华寅支持他夺大汗王的位置,他也会尽力来帮慕华寅将大虞翻天:“诤谢过大人美意,当竭尽全力回报,诤与大人皆有凌云之志,不甘人下,愿互帮互助,彼此呼应依托,。”
慕华寅已经贵为大司马,不甘人下?还有谁在他之上?不就是自己这个皇上了吗?赫连铖紧紧的抓住了那张纸条,心里有说不出的痛恨,没想到这老贼对皇位果然有觊觎之意!
腾腾腾的走回到映月宫,赫连璒吃饱喝足,刚刚睡去,慕瑛守在他的床边,正在伸手给他盖被子,见着赫连铖黑着一张脸进来,不由得吃了一惊:“皇上,怎么了?”
“瑛瑛,咱们到里间说去。”赫连铖牵了慕瑛的手往寝殿里边走:“这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瞒你。”
“什么事?”慕瑛心里有隐隐的担忧,自从她嫁给赫连铖以来,两人彼此间便再无秘密,有什么话都会直说,今日赫连铖用了不能再瞒你,可见着事情早就有一段时间了。她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嘴唇有些发白:“皇上,可是大臣们有什么别的提议?”
大虞后宫惯例,手铸金人,子贵母死,她一样都没有遵循,而且太史令高时还哦为着这事被腰斩,朝野上下早就有了议论,是不是今日又有谁提出来了?
“是你父亲的事。”赫连铖将那揉成一团的纸条打开,交到了慕瑛手中:“你自己看看。”
慕瑛看过那几行字,脸色也是一片惨白:“没想到……真有此事?”
“瑛瑛,上回查青苹那事,我没告诉你。”赫连铖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也是你父亲所为。”
“真的是他?”慕瑛喃喃两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与慕华寅,算起来是陌生的至亲,虽然她是他的长女,可她对他却不是很熟悉,从小没有得到过太多关注,未满七岁就被他当做棋子送入宫中,这一切都让她与慕华寅的距离越来越遥远。她很想相信慕华寅没那野心,可是好像证据确凿,她根本没办法不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