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想起了点什么,即使她和以前一样喊他一声“远哥”,他也没办法为她做更多。贺博远淡淡地说:“你以前喜欢在这里玩。”
长长的曲桥像是迷宫。
小时候世界还那么小,在这座曲桥上跑来跑去就可以过完一个下午。曲桥下种满了荷花,随风起伏的荷叶比小孩还要高一点,风把它们吹开的时候,就露出一朵一朵粉的或白的荷花,有些是圆鼓鼓的花苞,仿佛下一秒就要绽放;有些是开透了的大莲花,里头像是坐着个漂亮的观音。
方静菲觉得熟悉又陌生。
就像眼前的贺博远一样。
方静菲鼓起勇气开口:“远哥,阿滔他好像遇到点儿麻烦,你有办法帮帮他吗?”
贺博远说:“他自己违反了别人贸易法,老老实实交罚款就好。”他既不是神,也不是世界主宰,难道还能一声令下让外国政府放他一马?就是国内他也不可能这么干。
人要是活得太猖狂,肯定会死得很快。
贺博远看着方静菲。和林意清在一起的时候,她虽然还是会忧愁,但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犹犹豫豫不敢开口却还是硬着头皮来找他。
看着被磨光了当年灵气的方静菲,贺博远没有像以前那样主动开口。他看着方静菲为难的模样,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了林烁。向小宝父子上赶着从他这里讨的东西,林烁连想都不想就全部拒绝了。
简直愚蠢至极。
要是林烁乖乖地像向小宝那样讨好他,要什么没有?
见方静菲还在那里挣扎,贺博远没再看她,沿着曲桥缓步往前走。
方静菲最终还是说了出口:“远哥,你能帮阿滔周转周转吗?”
贺博远脚步一顿,和以前一样应允了她的请求:“可以,回头让他把评估报告给我。”
方静菲松了口气。
可是松一口气之余,她感觉心脏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悄地消失了。
可惜的是,她根本想不起那是什么。
贺博远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呢?只要她开了口,贺博远从来不会拒绝——因为他们小时候的情谊吗?可是她感觉这份情谊已经越来越淡,好像随时会从他们之间消失。
方静菲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贺博远在帮她丈夫的忙,而她平时却连电话都很少和贺博远打。虽然贺博远很忙,不一定有时间接她的电话,可她只有需要贺博远帮助时才会想到贺博远,未免太——太说不过去了。
方静菲跟上贺博远,拙劣又生硬地搭话:“远哥你最近过得好吗?”
贺博远听着方静菲强挤出来的关心,觉得有点没意思。他淡淡地说:“还好。我有点事要忙,”他看了眼乖乖跟在后面的贺焱,“你陪菲姨和小宝好好玩。”
贺焱意识到贺博远是在和自己说话,浑身一激灵,忙不迭地点头:“没问题,我保证带小宝他们去吃好的玩好的!”
贺博远看着兴冲冲带着方静菲和向小宝离开的贺焱,又控制不住地想到了林烁。
他突然觉得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没错,他儿子是牛粪。
*
这时林烁正在沈有容的床上,和沈有容一左一右窝着睡觉。
这一觉睡到了傍晚。
林烁先睁开了眼。
沈有容也很快转醒。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坐了起来。
沈有容不是没想过和林烁凑合着过,可两个人往床上一躺,什么想法都没有。床上的和谐也是能不能凑合的关键因素之一啊!沈有容只能无奈地放弃这个想法。
两个人起床洗漱了一下,林烁亲自下厨当是借住费。吃完晚饭,林烁忍不住头疼起来。
今天任性地翘班一天,也不知道贺焱会怎么闹腾。
可是他一眼都不想再看到那个向小宝。
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有远离。远离了,就不会不甘心;远离了,就不用担心自己和向小宝起冲突时,那个应该是他母亲的人站在另一边。
他的世界本来就是个孤岛,他努力为自己建筑坚固的城墙,努力为自己经营安稳的壁垒。可是有的东西就是那么不讲道理,连招呼都不用打就能轻而易举地攻破壁垒、潜入城墙,把原本已经安放好了的一切弄得乱七八糟。
没有人会看肆虐过后的废墟一眼,他只能花漫长的时间将它修复如常。
林烁抱起饭团和沈有容道别。
沈有容说:“那么着急干嘛,赶着回去被人折腾吗?”他拖着林烁去超市,“我给你家饭团买点吃的。”
林烁拿沈有容没办法,只能和沈有容在超市里面穿梭,最后提着一大包猫粮坐上沈有容的车。
沈有容开车送林烁回公寓。
公寓亮着灯。
林烁抱起饭团。
沈有容知道自己劝不了林烁,挥挥手说:“祝你幸运,但愿明天我不用去医院看你。”
林烁说:“没那么可怕。”
沈有容说:“没那么可怕你会陪我绕这么久超市?”他转头盯着林烁的表情直看,“林烁,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林烁无奈地说:“别添乱。”
沈有容说:“行,我不添乱,你上去吧。”他拍拍林烁的肩膀,“明天记得给我个电话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