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洁的玉道山终究是染上了漆黑的颜色。
玉道派长老的千金在一次围剿大战中帮助魔族王子逃离的事终究是暴露了,这等惊天丑闻令天下正派人士震惊不已,玉道派长老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关入面壁崖,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她将永世不得离开面壁崖。
魔族王子则在柴初阳的帮助下成功回到魔族,赶在魔族之主在重伤不治中去世,魔族神龙无首前回到魔族,继任新一任魔族领袖。
魔族与修真者的战争,还在继续着。
转眼,一百多年过去了。
季韩站在面壁崖的水牢外,静静看着水牢中日益憔悴的柴初阳。
她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时,来看我的竟只有你一个......”
“掌门他......”
他看着她无喜无悲的面色,突然觉得心疼无比,这种心情曾长时间伴他左右,令他苦苦不得挣脱,此刻却更为尖锐,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提醒着他它的存在。
他想解释,却听见她日渐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水牢中。
“如果他真的爱我,会为了天下人的看法,将我困在这里一辈子吗......”
“后悔吗?”
季韩突然问道,无论他这么问她会不会觉得不开心,甚至愤怒,可他突然很想这么问,抑制不住的,想要一个答案。
似乎得到这个答案,就能让他长久以来阴云笼罩的心好受些。
“你救了他,自己却被关在这里,失去了亲朋好友,失去了身为玉道派千金的荣耀,后悔吗?”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答案,可......
他固执的看着柴初阳。
“后悔吗?”
柴初阳也这样反问着自己,后悔吗?
她是该后悔的。
可只要每每想起无数个夕阳西下的时候,山间树林里他无奈而宠溺笑,他不经意间露出的阴冷与孤独,想起他在身份暴露时说的,他们魔族生来就受到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的追杀,他们不能坐等死亡,于是只能起来反抗。
而他们的反抗,在世人眼中,却成了罪大恶极。
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从出生起就只能行走在黑暗的地方,只要一来到光明之处就会遭到队伍强大的,正派人士的攻击。
为了让自己,让族人更好的活下去,他只能不分昼夜的学习魔法,用来抵御不知何时又会到来的,正派人士的围剿。
他说的......竟都是事实。
柴初阳突然发现,从小到大她见过的,无数次的战争,似乎都是他们这些正派人士率先动手,魔族只是抵御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或者说......一次又一次的屠杀。
她又想起父亲伟岸的形象突然在她心目中崩塌时的感受。她决定帮助胤域时的心情,无论出于私心还是出于真正的正义。想起父亲决定将她关起来时脸上的厌恶与冷漠。
她也曾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后悔吗?
不!她不后悔!绝不后悔!
季韩等待着。
“滴答......滴答......”
水在他耳旁一下又一下的滴落,终究,还是没等到答案。
他失落的转身,缓缓离开了。
她似乎越来越冰冷,也越来越不爱说话了,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救赎。
昔日那个活泼可爱的她,已经越来越遥远。
可每一次来,他没说的是,这一届魔神如同疯魔来般,本从不主动攻击修真者的他们突然开始疯狂的反击起来,且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竟是直接朝着玉道派的大本营而来,这一届的上古魔神更是有史以来实力最最强横的一位,如果再无法抵御成功......
可不知为何,明明每次来之前都决定告诉她这件事的,可这个念头总在看到她后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他为什么要告诉她呢?告诉她之后,她会是什么反应呢?欣喜?可......
虽然已经一百多年过去,已经隐约有些明白自己对柴初阳的感情,可这个年纪的季韩依旧做不到那么无私的爱,他头也不回的又一次离开了这个水牢。
再见她,大约又要等上好几年了。
时光如流水般匆匆而过,转眼又是三百年。
玉道派掌门果然如他所说,将自己的爱女囚禁在水牢中,四百年也未曾放她出来过一次,更从未前来看望过这个被他视为一生耻辱女儿。
而季韩也已经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看着水牢中一言不发的柴初阳,不知从何时起,她不再说话,无论他只是想要和她聊聊天,还是刻意逗她笑,除了静坐在那里外,她已经不会有任何动作,仿佛她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不会哭,不会笑,她只是空洞的看着前方,如同一个木偶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四百多年不见天日的日子里,她的皮肤变得越来越苍白,原本健康的身躯也渐渐瘦弱到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般。
唯一让季韩感到熟悉的,只有她脸上,自决定救下胤域起便开始变得清冷的神色,只有在提到那个男人时,她的眸中才会出现一种异样的神采。
这曾让季韩无比嫉妒,发了疯的嫉妒,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嫉妒渐渐变为一种深沉的无奈,这无奈中包含了一种令他痛不欲生的东西。
他双手扶着水牢漆黑的铁栏杆,缓缓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