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真是好记性,府里的情况奴婢只说了一遍,您却记得滴水不漏。”
“我脑病全愈,过去的事也忘干净,得亏有你。”郑青菡边说边推开窗,望着城门方向道:“锦绣,我想去城门一趟,可有合适事由?”
“再过二日便是佛成道节,按着往年规矩,府里的夫人、小姐们都要去崇安寺奉佛逐疫,倒是会途经城门。”
“好,你去忙,我闷的慌,得空去后院走走。”
锦绣应声,退下去干活,郑青菡则满怀心事的向后院走去。
在相国府首战告捷,借着沛国公府威慑郑伯绥和那些不知深浅的姨娘,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些,可相国府守卫森严,要不露声色的取了郑伯绥狗命,仍是难事一桩。
她停在后院的池塘边,默默发着呆。
萧瑟清冷的冬天,父亲和哥哥的人皮仍悬挂示众在城门,而她却不得不认贼作父、苟且偷生,想到此处,她又有冲动去握住水袖中冰凉的剪子,倒不如拼上一命,即使杀不死郑伯绥,也总比憋屈的活着强上百倍。
正陷入深思中,却听有人说话:“青菡,就知道你会在此处。”
要不是想事想的太入神,以郑青菡的功夫,方圆百里的动静皆能听清,又怎会让一个男子近到离自己只有二十几米的距离。
她侧头打量着男子,离着自己尚有一段距离,侧脸清隽沉郁,一身风骨,身子如翠竹般挺拔,正靠在池塘的围栏前低垂着眼脸,好似沉浸在自己一方天地间。
郑青菡搜刮一下锦绣提供的信息,一时人和信息对不上号,想到相国府的后宅又岂是一般人能进得来的,只木然的看着他。
他并不看她,自顾说话:“周氏仰仗娘家,借着铲除逆党余孽的名目,把我们安家弄得家破人亡,几个舅父的性情刚毅,在冷将军麾下供职了数年,怎肯黑白颠倒说上一句违心不实的话,全被周家胡乱按个名目流放边关。”
冷将军,说的不正是父亲冷傲!又姓安,难不成是父亲麾下的指挥使安达,安达家确有几个兄弟在军户做事,郑青菡想着要打断他。
他续口道:“安俊三表哥在流放北疆的路上殒了,大舅父也病的不轻,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要是姐姐知道,依她清澈的性子,怕是也不想活了,我从前怜你痴傻,现在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快活的。”
郑青菡心想,敢情他当自己是个傻子,才会放心的吐露心事。
“姐姐当初被逼无奈才当了丞相府侧夫人,可我知道她心里苦,一直藏掖着对安俊三表哥的情谊,要是让她知道三表哥殒了,恐怕……。”说到这儿,他的眼角湿润起来。
上辈子,冷家男儿每一个都豪气万丈,从来流血不流泪,报喜不报优,郑青菡是第一次遇见男子在自己面前吐露心事,再加上他湿润的眼角,忽然觉得错过了开口的最佳时机,此时总不能跳出来说,我现在不傻,你刚才说的话全能听明白,你有抹眼泪珠的时间,还不如想法子找周氏算账,要真这样做,还不把他吓坏。
郑青菡寻思了半天,只得怔忡在原地。
男子静了一会,长吁口气:“每次见面总跟你说伤心事,周氏能宠妾灭妻害死母亲,可见父亲也是混沌之人,我又有什么话可跟他们说,想着每月至少有你,还能听我吐吐苦水。”
郑青菡禁不住侧头望他一眼。
正逢他也望过来,见他眼光像清烟般惆怅,仅是瞅着她的一瞬偶有亮光,心里头不禁泛过一丝苦涩。
他怅然了一会道:“你喜欢吃凤仙楼的点心,来的时候打了四、五份,一会拿屋里去吃,别让人瞧见。”
郑青菡不由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