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宋氏教养大的,连见微知着的本事也学全,郑青菡并不转身,低头瞅着板凳道:“本以为只有我留意了佩哥哥,没想到佩哥哥也留意了我。”
宋之佩静了一会,问道:“妹妹和冷家可有渊源?”
“何出此言?”
“当时,妹妹的眼里噙着泪水。”
郑青菡不承认也不否认,肃然道:“我的眼泪可抵不过佩哥哥的陈酿女儿红,冷将军是乱臣贼子,倘若让别人知道了那坛酒的心意,不知道佩哥哥的脑袋还能在脖颈呆上几日。”
此话一语双关,宋之佩依旧从容淡泊:“妹妹想多了,朋友赠了一坛酒,想着酒水伤身,恰巧在城门倒掉。”
郑青菡眼皮也没抬,接着话说:“佩哥哥也想多了,不过是雪花迷眼。”
“真是个误会。”宋之佩适时结束话题。
郑青菡却缓缓转身道:“我替冷将军谢谢佩哥哥,整个江南不过三坛的陈酿女儿红,真是倒对了地方。”
宋之佩抬眼瞧她,迎上一双深似幽潭的眸子,透着灰蒙蒙的苍凉,不再多说一句。
众人辞别,马车驶回相国府。
刚进屋子,人还没坐稳,蒋潋屋的李嬷嬷急匆匆打帘子进来了。
郑青菡想她平日是个周到明理的老妇,今儿却乱了分寸,连进屋也没让丫环通报一声,估计是出了事,问道:“李嬷嬷,莫非母亲有事?”
李嬷嬷直刷刷跪地:“夫人躺在歇息,忽感身体不适,说是有东西流出来,老奴这才发现是见红了。”
蒋潋见红,李嬷嬷不去找任何人,想到的竟是待字闺中、未经人事的自己,郑青菡掂量话音,语气凝重起来:“母亲遇事能先想到我,也算上回的话没白讲,如今都不是外人,有事不妨直言。”
李嬷嬷道:“不瞒大小姐,老奴觉着此事蹊跷。”
郑青菡并不惊讶,问道:“这话怎讲?”
“夫人见红,老奴留了个心眼,并未请府上医家脉诊,找的是老奴远亲柳氏,柳氏虽为一介妇人,医术上倒有些口碑,甚是熟悉女科。”
成为郑青菡之前的冷诺玉,生于官家,师从游历四方的名医傅淼义,不仅对太医院官阶了然于胸,对街巷称谓也熟稔,听到“女科”二字,不禁脸色一黯:“细说给我听。”
“听柳氏说,夫人脉轻而虚,呼吸间有行气破滞的药物走窜,才会有碍胎气,招致见红。”
“你的意思是……?”
李嬷嬷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回话:“夫人酷爱书法,每日午后会在书房练习二个时辰,近日老奴研墨时发现,墨汁的味道和先前大不一样,变得芳香清幽,当时念头一转,只当是上好的墨块,现在往深处想,那墨汁的香味像极了麝香。”
“墨块里加入少许麝香可制成麝墨,麝墨研磨后极具香气,很能走窜,活血通经、催生下胎,所以有身孕的人应避之,因为此物可致滑胎。”话说了一半,郑青菡已经明白过来,让蒋潋见红的那味药物,应该就是墨汁里的麝香。
李嬷嬷声线颤了颤,接话道:“大小姐有所不知,墨块是沈姨娘屋里大丫环唤云送来的,老奴斗胆说一句,此事定是沈姨娘算计,她怕夫人生下嫡子,威胁到她在府里的地位,所以才会下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