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阳自然也是修习了这个功法,凌霄殿上下视外门内门弟子平等,众人皆是修习这功法。至少在这功法上,殿内并没有偏颇的意思,甚至于只要散修愿意,在凌霄殿记个名, 也能够拿到这凌霄诀。
但是这功法来的容易, 看似烂大街, 却少有修士能够修行这功法至高阶。凌霄殿内, 唯有张显阳是纯纯粹粹以这功法为主修, 达到合体期。就是张茹,也并非将凌霄诀做为主修, 她年长张显阳千岁,早在筑基期时就将凌霄诀作辅修,主修了旁的高阶功法。
凌霄殿并不禁止弟子们主修其他的功法, 殿门风气开放, 便是修了魔界功法也不碍, 只要愿意, 就都可做凌霄殿的弟子。
与天显门严苛的功法门派守则要求不同, 凌霄殿之所以可以称为与天显门分庭抗礼的门派, 也有这风气开放,对人妖精怪一视同仁的缘故。
凌霄诀,但凡遇到瓶颈期,修行者常常会选择入世,以求突破。
……
张显阳闻言,他愣了愣,再看宋渺微含泪意的面容,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仙长,许是你认错了,”他肤白而冷峻,声音缓和,“我将将弱冠五载。”
二十五岁?
宋渺道:“不会的,你与我的哥哥长得一模一样……”她忍不住求证,语气压得低柔,几乎能听出下一秒的哭音来,“他也叫做张重阳,你们的名字也都一样,怎么会……”
宋渺一瞧见张显阳,便将他那张与珍珠记忆里兄长的面容重合起来。
一模一样的眉眼,只是张重阳的五官情态要显得更加温柔点,许是在珍珠的记忆里,他这个兄长总是和煦温暖地朝她笑,所以在珍珠短暂的,十五年的记忆里,张重阳的身影便总带着毛绒绒的光边,好似阳光罩住,在她的记忆里,活灵活现地出现。
她喘息一口气,看到张显阳面上展露一瞬的困惑,她索性先一步以神念查看他的骨龄,最后万分沮丧地发现,他的骨龄真的只有二十五岁。
或许还要小一点,二十四岁多一点点。
年轻女子有着一张美丽的面庞,她穿着最普通的弟子袍,但张显阳一眼瞧出她衣袍尾缀的阵法,至少也是合体期修士为其锻造的。神念抽回以后,她的睫毛都耷拉下来,樱唇抿着,那周身的沮丧颓然,还有纯阴之体的冷肃气质,使她看上格外矛盾。
张显阳不露声色地任由她在他身上施展神念,面上波澜不惊,他能以这身份进入天显峰,自然早早做好了伪装,只是心中难免疑惑,他思忖着方才她的言行举止,脑中一个念头掠过。
他试探地问道:“仙长,我——”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她对着他的脸,收敛了刚才的情绪,冷冷道:“你就负责我的内务罢。”
“住所便在我的洞府附近。”
张显阳没有想到混进天显峰这般容易,甚至混到宋渺身边也这样容易。
他知晓这前后因果,皆是因为他的姓名与外貌。但他进天显峰,本没有打算呆太久,所以用的是自己的真容。这便奇怪,他何时认识过面前这唤做“珍珠”的女子?
张显阳敛神:“是。”
宋渺在前头领着路,终于不再试图追问他。她的修为比他高了许多,看出来的骨龄是不会骗人的。而珍珠的那位兄长,比珍珠要大上八岁,若是他真的还活着,骨龄至少也是四十左右。而不是现今看到的,一个比珍珠骨龄还要小上几岁的凡人。
宋渺心不在焉地想。她心中因为认出那张脸的兴奋与悲意尽数消散,现在只剩下淡淡怅然,她在这天显峰上待了这数月时间,翻着珍珠十五年在凡人界的记忆,对于记忆里那位兄长便一点点熟稔起来。那个唤做“张重阳”的兄长,在大祸来临时仅仅二十出头,他擅读诗书,满腹经纶,与珍珠这个爱到处玩闹的小妮子十分不同……他万分宠爱着家中这个小妹妹,也不让父母苛责她爱玩爱闹的性子,只说以后就慢慢懂事了。可是还没等到她懂事,他们就再没有相见的一天。
宋渺在前面走着,她没有御剑,只静静敛臂走着,在即将到达自己的洞府前,终究是忍不住回身看了张显阳一眼。
乌黑的眼瞳,清冷的气质,他仿佛一棵青竹,却比青竹更加冷寒,见她回身,俯首拜道:“仙长。”
……也终不可能是他。
宋渺闭了闭眼,漠然想着,低声淡淡应了一句,最后抱着浅浅的,自己都觉得好笑的关切,又问了一句,“你可有什么想要修习的功法,我可以替你要来。”刚才查看骨龄时,她便发现他的根骨不算佳,这也是自然,否则他也不会被选进峰内做侍从,但是宋渺看着那张脸,想着他与珍珠兄长一样的姓名,还是忍不住,“好好修炼,还是可以……”可以什么?
大概是她心中卑劣的想法,想看这有着珍珠记忆中的兄长般容颜的凡人能够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是她妄想再沾上凡人界的烟火气。以此抵过这十五年间,在珍珠记忆里让她如鲠在喉的经历。
宋渺看到张显阳摇首拒绝道:“不必,我已经在修习凌霄诀了。”
他说得很坦然,宋渺知道天显门内对侍从修习的功法并没有限制,不像是外门内门弟子,都得将自己的主修功法在天显门内功法阁报备记录——这也就是说明,倘若有弟子奇遇高阶功法,若是想要学修,也得将这功法报给天显门,留有存档。
她点头,其实对那凌霄诀不算特别了解,只知道这凌霄诀的受众很是宽泛,但并不好学,能够以这达到高阶的修士寥寥无几。
宋渺看出他并没有向她寻求帮助,求一份高阶功法的意思,这让她有点失落。失落间,又猛地警醒自己这情愫从何而来——
大抵上,全是因着他那张熟悉的脸罢。
对话寥寥,毫无内容,宋渺步入洞府,行走间,那弟子袍的尾缀在日光下有华丽的辉煌,张显阳看到那上面阵法用的是什么。
天山雪蚕丝与虹金矿抽丝而制成,至少能够挡住一个合体修士的全力一击。
他心下有了计较,明白那天显门掌门白屿净怕是对这名叫做“珍珠”的弟子万分看重,以至于将这放在拍卖场能够拍出难得一见高价的弟子袍送由给她。
他望着她的身形隐隐烁烁遁入洞府,垂下眼帘,却是手伸入乾坤袋,往自己被安置的竹屋走去。
侍从可没有资格住在洞府内,只能在竹屋内进行寝居安排。张显阳并不在意自己以合体期圆满的身份住在这种地方,事实上,他一向不在意外物,在竹屋内下了禁令后,他与远在南凌霄殿的张茹传音道:“我已经到了这天显门。”
张茹并未马上回复,张显阳却知道她大概是在屏息等着他下一句传音,他道:“那个唤做珍珠的女子,并非凡人。”
“不是凡人?”张茹匆匆传音,声音微扬,还带点迫切与念念叨叨:“难不成是什么大能转世才被屿净看中么……”
“我的意思是,她是筑基期修士了。”
张显阳一板一眼道。
“她天赋根骨绝佳,修炼速度堪比白屿净。”他并没说他看出她是“纯阴之体”,这个体质在外人看来总是带着情欲色彩,他不欲在背后说道他人,便只这样说。
“……”
张茹对这话哑口无言,最后自顾自转移话题:“显阳,你怎花费了数月时间才到天显峰?”
“我借口闭关,并顺道从南至北凡人界看了一圈,”张显阳的面上并未有什么情绪,“许久未入,人间烟火与我而言,已是有些陌生。”
张茹道:“何时许久未入了,你的记性有些差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