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川蹙起眉头,“何师妹,慎言。”
少女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难道我说错了?七日后公审他就该被废去修为赶下山了,依我看,残害同门这种重罪,兮华峰也护不住他,就算是剑……”
忽而她哑然失声,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喉咙。
巨大的恐惧感争先恐后的涌出,令她瞬间冷汗涔涔。这种威慑不是源于身边任何一人一物,而是来源于内心深处的畏惧。
不只是她,世间几乎每人都是如此。
即使只是顺口提起时稍有不敬,骨子里刻下的畏惧就会瞬间涌上,压的人喘息不能。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洛师兄方才提醒她‘慎言’,并不是制止她辱没殷璧越。而是怕她对那个人出言失礼。
她方才想说的是,殷璧越的挂名师父,外出云游多年的兮华峰主——‘剑圣’卫惊风。
她确实太忘形了,这不是她能妄议的。
何嫣芸深吸一口气,努力恢复如常,语气也弱下来,央求道,“师兄,你一定要去么?那你带我一起去吧,我也想看看地牢是什么样子……”
青年语气虽温和,却没有一丝动摇,只是无奈摇了摇头。
“莫要闹了。”
何嫣芸还想说些什么,便见眼前人身形如水波漾起涟漪,由深入浅,眨眼间便消散不见了。
她大惊失色,又很快明白过来,这等空间神通,洛师兄自是使不出,可如今沧澜令在他手中,大可借助沧涯山脉之力,以山中阵法瞬间转移。
少女恼恨的一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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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玄铁门缓缓打开,黑暗的缝隙逐渐扩大,似是择人而噬的深渊,终于露出它真正的面目来。
洛明川甫一踏进,便觉气息一滞,他是灵修,真元流转受制的感觉实在糟糕。起初只是微弱的不适,却因为落梯渐降而加深。待他落地,便好像被人加上了无形的枷锁。
守卫早已接到外面的传讯,提着一盏鲛油灯,烛光将熄未熄,在入口等他。
洛明川微微躬身行礼,道了声,“有劳了。”
守卫侧身避开他这一礼,声音喑哑滞涩,“不敢。”
洛明川知道自己为何而来。他看懂了,紫府秘境之中,殷璧越真正想杀的是他,其他人只是连带。
但他不明白,殷璧越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
分明他们当年在澜渊学府就相识,虽在拜入沧涯后并无来往,可亦无过节。
他看着漆黑阴冷的地牢,心底一时唏嘘。初见时那个天资绝艳的少年,竟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更漏声里响起了脚步,沉稳有力,沿着狭长的甬道,回响不绝。
靠在墙壁上的殷璧越睁开了眼。
如今他真气被封,目力远不如从前。
直到人影临近五步远处,将熄未熄的灯台烛火照亮来者的面容。
玉冠白裳,轩眉修眼……
洛明川!
殷璧越瞳孔骤然紧缩!全身每一块肌肉瞬间紧绷,险些一跃而起。
随即他用尽全力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这是原身对眼前人的本能反应,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神魂离去后仍残留在身体里。
这得……多大仇啊?!
守卫将提灯递过去,便自行退下。
洛明川望着幽暗的囚室,试探着唤了声,“殷师弟?”
黑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间有铁链相击的碰撞声,刺耳尖锐。
狱中人伴着铁链响动声走近,出现在烛光之中。
面色苍白,眉目低垂。
他身着简单的素色常服,无纹无饰,长发未束,散漫的披垂了一身。
宽大的白袍广袖上笼着幽暗的烛火,更衬的他身形削瘦。
少年抬起眼,一双眸子直直看过来,深邃清冷,像是天上寒星。
洛明川一时怔愣。
一贯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有哪里不对,他印象中的殷师弟不是这样。
少年目光总是阴冷沉郁,偶尔抬眼看他,让人觉得就像被什么冷血动物盯上了一般。
但眼前人的冷,更像是站在云端俯视的神祇,与生俱来的冷漠。
令他一瞬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