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璧越还是没忍住多问一句,“师兄,你真的没有哪里不适了?”
洛明川笑道,“我很好。”他知道师弟有很多不解,便娓娓道来,“之前在佛堂与了观对战,他将我引入禅定境中,那是一处道魔大战的战场。他功法诡谲,似是可以吸食我的生命力与修为化为己用。”
殷璧越那时见洛明川脸色迅速灰败,已猜到几分,此时得到证实,只觉这功法着实是匪夷所思的至邪。
洛明川的声音低下去,“我以为自己快死了,却突然有种力量,或者说,有什么东西,进入了我的身体。它催使与了观相同的功法,却威力更胜十倍,杀死了了观。”
殷璧越心中一沉。
他想起了观临死前说‘竟然死在魔头手里’。或许那个东西真的是魔尊莫长渊的残魂。
“那么它现在还在么?”
洛明川摇头,“不在了。它不知去了哪里,但绝不在我体内。我拥有了了观的生命力。至于修为,一时暴涨会使人爆体身亡,我将它封印在了灵台,以致昏睡。”
殷璧越松了一口气。
“睡着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零散的记忆片段,是了观的。其中还有天罗九转的全套功法。”
这种感觉很奇特,就像断断续续的旁观了一个人的一生。幼年拜入佛门,天资聪颖,少年野心勃勃,由佛入道。最终与莫长渊勾结,入魔,参详天罗秘典,共同写出天罗九转,打破万法的障壁。道魔大战的最后关头,背叛真仙意凌霄,反被重伤……
两人在殿中踱步,夕阳将影子拉的斜长。规律的脚步声与低声交谈在殿内回响。
殷璧越突然有种不好的猜想,了观曾说‘你不想他入魔,可他已经回不了头了’。很可能天罗九转有问题。
果然,洛明川停下道,
“我打算过两日闭关,自废功法。”
他说的很平静,像是做一个事不关己的决定。
殷璧越急切道,“这是为何?”
“天罗九转练到第八层,便要不断吸食他人的生命力和修为,不然便会油尽灯枯。我已练完了第一层的迦兰瞳术,即使现在停止修行,真元也会自行运转,境界不断缓慢提升。这种功法,一旦开始就回不了头。”
洛明川笑道,“破而后立,修行大道从头迈,感悟更深,也不是难事。”
殷璧越知道师兄又在宽慰自己。
毁功重修凶险至极,九死一生,如何不是难事?!
他心中酸楚,却仍不甘心,“就没有……别的方法了么?”
洛明川迟疑一瞬,决定还是说实话。他与师弟坦诚相交,彼此信任,不该存在欺瞒。
“有。最初天罗九转由两人合写。莫长渊与了观也没想到,写出的功法需要有两个人共同修行,才能毫无破绽。他们两人虽然合作,却互相猜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合练的,也没有能完全信任到交托生命的其他人。所以一直都是独自修行,练到第八转,便不得不吸食他人的生命力以维持功法……”
殷璧越没想到峰回路转,一时间觉得窗外的晚霞都绚丽几分,他喜上眉梢,“这容易,我与师兄同练啊!”
洛明川蹙眉,避开他的目光,“师弟,这件事情并非儿戏……”
殷璧越不明白心中一沉,自废功法或两人同练,这两条路优劣分明,师兄到底为什么不同意?
他直直看着洛明川,“自然不是儿戏。我不怕入魔,功法本无正邪,既然不用吸食他人生命力,又没有其他问题,有何不可?”
洛明川不再回避,蓦然抬眼,“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虽封印了属于了观的修为,但此番从兴善寺回来,修为突飞猛进。原本威势收敛的很好,这一刻却不受控制的迸发而出。
殷璧越没有防备之下,被逼的倒退三步,不可置信的跌坐在床上。
洛明川连忙退开,怕自己伤到师弟。声音沉下来,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这种话还是等你加冠礼之后再说吧。”
殷璧越站起来,毫不示弱的与他对峙,“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你宁愿毁功重修也不愿相信我么?”
他不明白洛明川到底有什么顾虑。难道觉得他不够成熟,还不能自己独立做决定?!
洛明川不正面回答,只是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们爆发了第一次争执。
殷璧越拂袖而去。
大殿寂寥,光线昏暗。
洛明川独自一人坐在床边。
他低头揉揉眉心,觉得头痛无比。
师弟不是小孩子了。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谁能想到,诸圣时代两位野心勃勃的枭雄,竟会阴差阳错的写出一本需要双修的功法。
殷璧越回到兮华峰,一路上已平静下来,觉得自己方才太急躁。他从未怀疑过师兄不信任自己,只是脱口而出的气话。师兄定有其他顾虑,以后他们再心平气和的谈谈。
走到兮华峰天心崖边,见师父在指导大师兄练剑。师父远远看见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剑气纵横,落叶狂舞。
这是殷璧越第二次见君煜练剑,依旧是剑圣创立的‘小重山剑诀’。
但与他下山前已有云泥之别,如果不是站在师父旁边,单是剑气,就足以让他气血翻涌。
崖边的云雾被劈斩开,金乌西坠中,显出壁立千仞的壮阔山河。
大师兄收剑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