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能做的已经做完了,我作为师父的弟子,纵然不及他万分之一,也该做些什么。
洛明川道,“我直觉陨星渊与我有千丝万缕的牵扯,师弟可愿与我一闯?”
殷璧越笑起来,如释重负而意气凌霄,“有何不可!”
临行前,他们端正的行了弟子礼,洛明川道,“请先生保重。”
掌院先生站在凛冽的北风里没有说话。
学府里灯火摇曳,苍茫的夜空无星无月,不知他的目光落在何方。
云阳城里不再有万千广厦的华灯,长街寂寥,远方的夜色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流民夜里赶路,举着的火把。
殷璧越和洛明川出了城,提起真元凌空飞渡,虽不比圣人境乘奔御风的速度,也堪比青翼鸾日行千里。
“我想这一路会有很多人来杀我们。”
“我想也是。即使杀不死我们,也要最大程度消耗我们。”
‘天罗九转’足以让容濯感到威胁。他们没时间遮掩行踪,不出意外,很快会有消息传去东陆。
殷璧越想,既然如此,那就像很多年前,师父和先生走出东陆那样。杀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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濂涧多山泉飞瀑。夏日水声轰鸣,如万马奔腾。冬日里冰缩寒流,川凝冻霭,一眼望去,尽是雾凇沆砀,晶莹剔透,如琼堆碎玉。
濂涧宗的弟子们却是无心赏玩奇景的。
他们聚在正殿门外,紫色长衫被寒风吹起,如一片波涛浮动的海洋。近乎压抑的沉默中,等待着大殿里的决定,宗门的未来。
“我宗前月频遭劫难,前宗主与曲老祖仙逝,宗内分裂。此时迎战,殊为不智啊。”
“我宗还有两艘云霄飞舟,四万六千储备晶石,飞舟可容七百余人,日行六千里,一夜便渡过浮空海,抵达沧涯山。或者往北去,北陆十万精锐铁骑,战力卓绝……”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宗主……”
殿上立着四位老者,纷纷出言相劝,劝高阶首座的那位少女,尽快决断。
褚浣的背叛,导致宗门内乱,如果陈逸没有及时赶回来,只怕境况会更糟。即使如此,褚浣离开濂涧,投靠抱朴宗时,也带走了一笔丰厚的资源,愿意追随他的长老及弟子共百余位。
如今的濂涧宗,硕果仅存的四位长老年事已高。都不主张独自迎战魔修,而是建议举宗迁移,与其他势力联合。
他们以为曲堆烟也是这样想的。
天赋再卓绝,成长再迅速,也是一个小姑娘。强撑着平定内乱怕是已耗尽全部心力,怎么有胆子去对抗外患呢?
出乎意料的,曲堆烟开口了,
“我们可以走,可是山下受我濂涧庇护的六城十四镇怎么办?十八万户百姓怎么办?正往濂涧赶来的千百流民又怎么办?”
她站起身,巡视殿中,目光似有无形的威压,“他们走的了么?”
先前说话的那位长老顿觉汗颜,颤颤巍巍的问道,
“那宗主意欲如何?”
曲堆烟肃容道,“自然是当战则战!”
半响沉默,无人应声。
直到另一位长老站出来,行了个半礼,“宗主少年意气,令人敬佩。只是我宗护山阵法的核心杀阵,需以‘揽月’剑意压阵,如今曲老祖仙逝,谁的剑意能压阵?还请宗主三思而后行。”
曲堆烟不说话。
几位长老心下稍安,隐隐露出满意的神色。
下一刻,不待再开口,便齐齐连退三尺!毫不犹豫,真元催发到极致,尽数凝成壁垒。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退,只是出于修行者对危险的直觉。事实证明,这种直觉是对的。
狠厉的刀意冲天而起,笼罩整个大殿。
刀未落,没有烟尘,没有轰鸣。只有脚下地砖微微颤动,识海深处泛起波澜。
出刀的人面色平静温和,语气波澜不惊,淡淡说道,
“我能压阵。”
他太普通,平日里站在曲堆烟身后,很容易被忽视。但他一旦出刀,谁也不能忽视他。
他是最得曲江真传的弟子。
折花会上,陈逸以霜岚刀使出‘揽月’剑意,被殷璧越以剑圣自创的‘小重山’剑诀所破。但他在那一战中有所领悟,心境突破桎梏,刀意更进一步。
其后经历褚浣和十二宫布局的千里追杀,多次置于死地而后生,修为突飞猛进,正大光明的刀意中更多一份狠厉。
濂涧内乱时,天下每个人都知道陈逸很强。却因为年纪辈分,难免犹存轻视之心。
直到这一刻,殿中四位长老才清晰的认识到,这个年轻后辈的强大,远远超乎想象。
大殿里一片静默。
曲堆烟走出了殿门。冷风扑面,寒意彻骨。
她看着高阶下的众人,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青涩或成熟,沉稳或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