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九看了一眼北策,是想看北策的反应,可北策依旧是面无表情,没有因为这句话,有太多的波动,北策感受到她的视线,扯了扯嘴角,握着安九的手,也微微收紧了些,“一直以来,我的记忆中,就只有一个母亲。”
安九微怔,明白北策的意思,北策心里,他的母亲,永远都是曾经的北王妃,至于萧文慧……那个女人,且不说她二十多年前做的事情,便是这二十多年间,都没有将北策这个儿子放在心上过,便也没有资格,做一个母亲。
安九敛眉,想到什么,继续道,“我交代了凛峰,只是让赤盟的人留意着,却没有让他们阻止。”
曾经的赤盟,本就是江湖势力,在江湖上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即便当年解散,如今重新汇聚起来的赤盟,也是不容小觑的,至少,江湖上的什么动静,赤盟要掌握,便不是什么难事。
想要阻止她找杀手,这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萧文慧要杀他们的心思坚决,纵然是阻止了她在江湖上找杀手,她也会想其他的办法。
北策听着安九的话,片刻,明了安九的意思,终究免不了的东西,不如直面,再说了,如此,他们也便于防备。
可是,感受到身体传来的隐隐痛楚,北策却没有应声,只是将安九揽入怀中,柔声安抚,“睡吧,等睡醒了,明日我们继续赶路,再过十来天,我们到达京都,到时候,我们就去将咱们的宝贝接回来。”
温暖的气息传来,安九闭上了眼,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小心翼翼的将她安放在褥子上,北策走到一旁,在香炉中加了些熏香,营帐之中,香气微微有了些许变化,本没睡着的安九,眼皮更沉了。
“北策……”安九口中喃喃,隐约中,她看见北策朝她一笑,随即,高大的身躯朝着营帐外走去,他要去哪儿?
安九想要问出口,可睡意袭来,只瞧见那身影在走出营帐之时,掀起了帘子,透过帘子,隐约看见皎洁的月光,月光?这两个跳入安九脑海,似捕捉到什么,可却抵不过越发浓烈的睡意……
营帐外,北策走出营帐,身体一个踉跄,早早就在一旁伫立着的赤枫,立即上前将他扶住,“王爷……”
北策摆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地方呢?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那座山后,骑马快的话,半个时辰就可以到达。”赤枫看着北策,面露担忧,此刻,那脸上虽然平静,可是,隐隐泛出的薄汗,却昭示了他此刻在隐忍着什么。
北策嗯了一声,瞧见赤枫已经准备好了一匹马在身侧,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营帐,这个时候,她定睡了,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这些时日,她担心着北王府的孩子,日夜兼程的赶路,若非今晚自己坚持在这里扎帐休息,只怕,她还要连夜赶路。
这样的行程,对一个男子来说,都是吃力的,更何况是一个女子呢?
她早该好好休息了,而他……感受到那熟悉的痛楚,北策咬了咬牙,“南溟……”
北策低低的唤了一声,南溟是安九的隐卫,便是深夜,也随时待命,果然,北策话刚落,南溟便从暗处走了出来,似乎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王爷有何吩咐?”南溟开口,对于北策的身体状况,他身为安九的隐卫,自然知道一些,看了一眼天空皎洁的月,不用想,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好好守在这里。”北策交代,翻身上马。
“是。”南溟领命,他知道,北王爷是对安九最用心的人,他对她的安排,自然都是对她最好的。
北策点头,赤枫也上了一匹马,月光下,两骑骏马飞奔而出,朝着一座山头进发。
夜依旧宁静,这驻扎营帐的荒野,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不知道过了多久,营帐之中的安九,缓缓的睁开了眼。
“北策……”安九脱口而出,如往常那般转脸看向身旁,却发现,身旁的空无一人。
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抹月光,安九赫然起身,头依旧有些眩晕,可安九顾不得其他,冲出了营帐,营帐外,依旧是一片夜色,夜色之中,月光倾洒而下,足以让安九辨别出眼前的一切。
安九抬眼看向头顶的圆月,心中微怔,许多东西在脑中清晰起来,目光更是慌了。
“该死的。”安九低咒出声,她的心思全然在两个孩子身上,怎的没有留意到今天的日子。
安九环顾了一周,不远处有守夜的护卫,可她不认为,他们知道些什么,突然想到什么,安九开口,“南溟。”
“小姐。”南溟出现在安九面前,面容平静,可眼底,却有什么在闪烁着,她醒了,这下……
“北策呢?”安九看向南溟,沉声开口。
南溟敛眉,却是没有回答,安九眉心皱了皱,“你是我的隐卫,该是寸步不离的在暗处保护我,别告诉我,你没有看到北策从营帐中出来。”
安九的语气,如淬了寒冰一样,这等凌厉,是南溟从来不曾感受到的。
当下南溟身体便不由一怔,沉吟片刻,“王爷不想让你知道。”
安九眉心皱得更紧,她如何不明白北策不想让她知道?所以,他才在营帐中点了让人嗜睡的熏香,他想让她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可若平时也就罢了,可今晚,却不一样。
上一次北策毒发,是在北秦国境内,她依旧记得那一次次的毒发,对北策是怎样的折磨,饶是想着,她的心中就禁不住隐隐抽痛。
“快告诉我!”安九再次开口,似乎已经到了她忍耐的极限。
南溟犹豫片刻,倒是凛峰从营帐中走了出来,“我当是什么,南溟,到底谁是你主子,你弄不明白吗?”
南溟微怔,想到北王爷的交代,眉心皱得更紧,凛峰见他还不说,不由慵懒的一挑眉,“你以为,你不说,又能改变什么吗?左右到时候还不是我们四处搜寻?”
南溟目光微闪,恍然明白了什么,高大的身躯立即跪在地上,“属下该死,北王爷和赤枫护卫,骑着马朝着那座山头去了,该是在那座山头之后。”
南溟指着一座山开口,心中懊悔,他怎么糊涂了呢?
小姐的性子,他怎么忘记了?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便是自己不说,她也会想其他的办法。
想到北王爷,南溟不由叹了口气,这对夫妻,心中只有彼此,北王爷不想让小姐担心,才独自离开,而小姐……那么爱北王爷,又怎会在北王爷那般痛苦的时候,不在身旁陪着呢?
南溟的话刚落,安九便冲向了拴马的地方,欠了一匹良马,策马朝着那山头追去。
凛峰和南溟看在眼里,凛峰不由蹙眉,瞥了南溟一眼,“召集所有隐卫,这大晚上的,可不能出丝毫纰漏才好!”
他可没有忘记,前些时候收到的消息,那萧皇后找了江湖杀手,只怕是要在他们回京的路上,对北王爷和北王妃动手,他们又怎能给她机会?
山的后头,和驻扎营地的荒野的平坦不同,这里是两座山中的低洼处,月色中,水池中冒出腾腾热气,水雾之中,北策整个身体浸泡在水中,可是,水下身上依旧是爆裂的青筋,隐隐泛红。
他很庆幸能在这样的地方,找到一处温泉,但温泉水只能让他的痛楚有些微的减少,水中,北策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安九的身影,想着她的一颦一笑,借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忽视身上那刺骨的疼痛。
虽然这样的痛苦,经历了这么多年,他甚是熟悉,可还是沉受不住,便是刻意让自己麻木,感知抽离,也没有丝毫作用。
这个时候,阿九睡得可好?两个小家伙,可睡得安稳?
此刻,他特别想能够抱着他们母子三人,可是,他却知道不可能实现,他害怕吓到了他们,更不愿,让他们因为自己的痛苦而担心。
想到上一次在北秦国发作,安九抱着他,颤抖着的身体,他的心中浮出一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