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循倒是毫不羞愧,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态,跑到卫生间打湿了抹布又来擦桌子。
周南涛瞧他的动作还有模有样的,也就又去做自己的事了。但他还总隐隐觉得不放心,于是在拖地的间隙里又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他的轻微洁癖让他立刻头皮发麻——叶循正拿擦桌子的抹布擦水杯。
“我的大少爷诶,快省省吧!”周南涛扔开拖把,一个健步跨上去抢下水杯,“别添乱了,算我求您了,旁边坐着去吧。”
周南涛又把这只被抹布玷污过的水杯拿去洗了一次,在哗啦啦的水声里,叶循才缓缓摸了摸鼻子,显示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态。
但这一丝丝的羞愧也在周南涛从洗手间出来前消散了,叶循很快恢复了他理不直气也壮的神色。他坐在床上踢踢腿,看着周南涛把他擦过的桌子又擦了一遍,才问:“你从a市来的?”
周南涛头也没抬,答道:“对,你还关心这个啊。”
叶循奇道:“x市教育这么烂,a市好多了,你干嘛来?没见过你这么转的。”
“你这不就见了吗?”周南涛笑笑,“跟着我爸妈来的,我不想一个人呆在a市。”
“妈宝。”叶循斜靠在床边上,垂着眼睛玩手机,嘴角勾起一点笑来。
但周南涛此时对叶循口无遮拦的说话习惯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也不生气,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杠精。”
想了好久,终于说出来了。
叶循像是有一点意外,眉尖蹙起来,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噗嗤地笑出来;“多少人想去a市去不了呢,小心你将来后悔。”
“傻子在a市成不了天才,天才在这儿也成不了傻子。”周南涛慢慢说道,“何况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当然没关系啦!”叶循站起身来,拉上他的行李箱,“天都黑了,走了,拜拜。”
周一是个阴天,早读的时候一片困倦的阴云始终笼罩在教室上方。尽管是站着早读的,但放眼望去,整个教室的头依然是此起彼伏,好像是脑袋里装了招财猫的手臂。
周南涛从周末综合征里挣脱出来,看到前排的程圆圆摇摇欲坠,忍不住用课本戳了一下对方的辫子。程圆圆一个激灵抬起头来,正对上向她走来的班主任明亮的双眼。她又吓得低下头去,也顾不得书上写的是什么,对着课本上的《滕王阁序》张口就背: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
背了几句发现背不下去,又不好把书翻来翻去找《陈情表》在哪一页,只好硬着头皮从头背起。班主任走过的时间不过几十秒,但程圆圆欺他教数学,已经让李密的母亲改嫁好几次了。
周南涛在后面给乐清醒了,装作一本正经地背书,控制着面部肌肉拼命憋笑。如临大敌地等班主任走过去,才又借着最后一排的优势俯瞰了全班。那一个个原来小鸡啄米似的脑袋也不点了,全都直挺挺地立着,背书的声音响成一片混乱而巨大的杂音,像是满屋子史前大苍蝇共舞。
但当他的目光往角落里望去的时候,还是看到了一点不和谐的色彩。刚巧叶循又穿了那件明黄的卫衣,在它的一片互补色中,这一抹黄色简直亮得发光。这厮很没有万紫丛中一点黄的自觉,不仅光明正大地迟到,还正明目张胆地趴在课桌上睡觉,非常不把校纪班规放在眼里。
班主任站在叶循的桌前,沉吟片刻,拍了拍他的肩。周围背书的学生默契地压低了声音,竖起耳朵准备吃瓜。周南涛也想效法,奈何他和叶循分据教室两端,实在有心无力。只远远地瞧见叶循睡眼朦胧地抬起头,和班主任交谈几句,又缓缓地把头埋回臂弯里。
一下早读关松就朝程圆圆这边跑来,娇嗔着问她是不是变心了。关松者,擅星座之女也。周南涛对这名字颇为震惊,这么中性化的一个名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它属于这个颇具风情的姑娘。
关松靠着程圆圆的桌子一站,问:“你俩刚刚干嘛呢?打情骂俏的。”
“涛哥救我于水火,不然我早就是老郑嘴下冤魂了。”程圆圆答道,“倒是你,不好好背书,东张西望什么呢?什么都能看见。”
关松抱起手臂,对着周南涛弯起笑眼:“我看漂亮小哥哥呀。”
周南涛大窘,只好笑道:“开什么玩笑。”
“哪开玩笑了呀!”关松来了劲,兴致勃勃地说道,“就上周跑了两次操,那边班里都有小姑娘托我前任和我打听你了。”
这是关松的说话风格:三句之内,往往会有前任出现。至于她到底有多少个前任,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周南涛朝着教室另一头努努下巴,那个身影正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那边那个睡觉的不够帅吗,成绩又好,追他还不够?”
“他呀……”关松暧昧地笑笑,“你见到过有人追他吗?”
“怎么了?”周南涛叫她勾起了一丝八卦之心,“因为他脾气不好?”
关松耸耸肩膀:“你以后慢慢就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