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宇宙在他的耳畔爆炸了。他浑身僵硬,双手冰冷,所有的血液都涌向大脑和心脏。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几乎要冲出胸膛。他听到耳朵里经久不散的嗡鸣,不知是那个盆落地的声音,或者只是他自己的耳鸣。
哦,这是何等烂俗的三流言情剧的桥段啊。可是黑暗的夜里编剧也失明了,这一场演出也不会有观众。
这是恰当的时机与相仿的身高才能创造出的巧合,是偏离剧本的差错,两个演员也对这样的意外不知所措。他们默契地沉默,默契地保持静止。
也许有一些细微的香水的味道流连在空气里,妄图制造浪漫,但宕机的大脑对于这样隐秘细致的信息已经无能为力。
他感到脑内缺氧,颅压升高,他感到血液要撑破大脑,他感到窒息。
这时灯亮了。“滴”地一声,世界又恢复了正常。演出结束了,糟糕的舞台无所遁形。两个蹩脚的演员飞快地分开了,他们莫名地尴尬,不敢直视彼此的眼睛。
“面都要泡软了吧。”周南涛半天憋出一句话。
“我还是回去吧。”叶循说。
周南涛说:“我都把面撕开了。”
“……哦。”叶循说,“那我去借个鸡蛋。”
叶循离开的脚步是飘忽的。他的心跳还没有平复,踩在地上像踩着棉花。他很怀疑刚刚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跳闸停电,或许只是一场梦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觉得上面确实还残留着温度。当然这也只是他的错觉罢了,不足一秒钟的相触,怎么会留下温度呢?
可他觉得他拥有了那个吻。在玩够了约会开房**的叛逆戏码之后,他居然也会珍视这这样一次意外的触碰。他觉得他找到了曾经丢失在老师那里的那一个吻,那个若即若离的吻。
吃饭的时候是前所未有的沉默,这是一种默契的沉默,他们妄图以此抹去刚才不受控制的小插曲。
叶循非常积极地帮忙收拾了碗筷,甚至还想帮忙洗碗。
周南涛拦在洗手间门口:“你回去吧,我洗就行了。”
“不行,麻烦你这么半天,我得帮忙的。”
“帮倒忙还是算了吧。”周南涛恢复了从前轻快的语气,“一共两个碗,我还想让它们活久一点呢。”
叶循这才放弃了,怀着一丝忐忑与周南涛道别:“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周南涛说。
他关上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的手上还湿漉漉地沾着水,但他也顾不上去擦,只是背靠在门上,低着头发呆。
他回忆着黑暗里发生的事情,恍惚而不真切。他没有过恋爱,他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是什么。
那是震惊,是猝不及防的接触。人们莫名地把嘴唇的接触定义为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尽管那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偶然触碰。
可他的震惊并不是因为厌恶,而只因为它产生在意料之外。他从前刻意或无意逃避过的东西,现在因为这样的触碰站在他面前,紧逼着他。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男生,那是一个会和男生恋爱的男生。一个同性恋者对你产生了莫名的热情,你难道不会多想吗?难道他只是想做朋友吗?
那些暧昧,那些带着酒气的夜晚,黑夜里的牵手,琴房里浮动的灰尘,他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呢?
他当然是设想过的。但周南涛只是刻意地忽略了,遗忘了,纵容了。
但他现在无法再镇静地装傻了。
那毕竟也是一个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