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理智,再老练,再考虑朝事的影响等等,也不能让他的儿子受苦!更不会牺牲贺云鸿!这女子的背景的确粗野,新婚伊始,贺云鸿就病了,一般说来,这就是克夫了。他怎么能强迫贺云鸿接受这个女子呢?!万一贺云鸿有个好歹,那样是损失,可比在这婚事上从了勇王更大!也许,的确该休弃她……他一有这个心思,姚氏再抱怨那个山大王时,他的神色就不似以往般拒绝。姚氏与他几十年夫妻,这点察觉还是有的,心道相爷也觉得那个山大王不是个东西了……这乃是后话。
赵氏和罗氏开始都不敢告诉姚氏,可是姚氏知道贺云鸿与那个山大王去勇王府了,就一个劲儿要贺云鸿去见她,最后,赵氏只好说贺云鸿病了。结果姚氏马上就要去看贺云鸿,赵氏忙阻拦:“母亲不要去了,免得过了病气。”她忍不下那日凌欣摔她盘子的气,又说:“三弟是被那女子的一帮山寨人灌坏了,吐了,受了寒。”
姚氏躺在床上恨得咬牙切齿:“这个祸害!一过了门,就要克人哪!她怎么不去死呢!”
赵氏叹了口气,罗氏一声都不敢出。
下人们都听到耳朵里,当晚府中人就全口口相传姚氏的语录。
赵氏管着后宅,那日被贺相面训,心中真是气不过。夫君贺雪鸿还是那副木讷无争的样子,根本不维护自己!赵氏这愤恨怎么也消不了。贺相说不要挑起事端了,她又听见了丫鬟婆子们的嘀咕,就在办事时告诉大家:“你们在那凌大小姐面前说话注意些,那个女子小家子气,一点儿事就能闹上天!”
这话说的!婆子丫鬟们都掩不住笑容——那就在她背后说吧。
当天,夏草出去买菜时,自然就听见了有人在墙后议论:
“天啊!有这么凶险的妇人哪!成婚一日,见了婆婆,就把婆婆气晕了!现在……”
夏草停下脚步。
“就是!三公子和她回了一趟勇王府就病倒了!进门就吐,烧了一夜,相爷一宿没睡呀!隔三差五地就去看看三公子!”
“真是个丧门星!”
“老夫人咒她快点死呢!”
夏草气得要哭,可还忍不住要听。
“诶!你们还记得吗?老夫人那时说要调教她三个月,好好教教她规矩!不让她洞房呢!”
“哪儿只那三个月呀!绿茗说,老夫人那意思,得三年吧!”
“她怎么知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小蹄子想要被抬成通房呢!对这事可上心了!见天到处打听传话,她知道得最多了。”
“哇哈哈!你这么一说,可不是嘛!她也算够得上了吧。”
“就是呀,那个山大王可比不上她!啊呦!说话那个没教养!绿茗至少会说话!”
“就是!她伺候了三公子这么多年,三公子没病没灾的,她不克夫!”
“哎哎!我听说,老夫人那时问了三公子,三公子可是同意了的!”……
夏草含着眼泪,她知道那些人在墙那边说话,她也不能跑过去和人吵架,就一路小跑着回了清芬院。
凌欣鉴于昨日那个婆子的一副温顺样子,加上韩娘子的苦口婆心,就决定回到贺府后,一定偃旗息鼓,不闹事了。既然已经和贺二公子谈好了条件,井水不犯河水,安静地过几个月,自己离开就是了。
夏草冲入院门,蹬蹬地跑进屋,将春花吓了一跳,拍着胸口说:“你疯了呀!这么跑!”
夏草哭着对凌欣说:“姐姐!她们说姐姐的坏话!说姐姐是丧门星!说贺三郎去了勇王府回来就病了,老夫人咒姐姐早死!她们说贺老夫人要调教姐姐三个月或三年,教姐姐规矩,说姐姐都比不上三公子的丫鬟,要把丫鬟提抬成通房,说三公子都答应了……”
“什么?”连一向温柔的春花也急了:“她们怎么能这么说姐姐?!”
秋树愤然道:“竟然要调教姐姐?!还要三年?!”
冬木结巴:“通房……为何要抬通房?”
夏草哭着呸道:“贺府真不要脸!他们不想娶姐姐,有本事去跟皇帝说呀!”
凌欣皱眉:“贺三郎病了?”她看向秋树:“那天在勇王府,弟兄们对他不好吗?”
秋树摇头说:“不应该呀!我和姐姐从内院出来,姐姐和寨主去谈话,我听周围的人都在夸姐……贺三郎,说寨主一直护着他,替他喝了酒,可见姐姐是喜欢他的……”
夏草又骂:“谁喜欢他?!阴阳怪气的小人!回来竟然装病害姐姐!”
凌欣思忖:“也许他是真的病了?”
秋树说:“病了也不能怪姐姐呀!说这么混话!”
凌欣摆了下手:“话也伤不到筋骨,她们要说咱们也管不了。”
夏草急:“姐姐,就容她们这么胡说八道吗?!”
凌欣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是不服如我,也不能打赢每一次嘴仗,我们要选择需要打的仗去打。这种事,我们要是追着人家去骂,反显得我们心虚了。别管她们了,任她们去说吧。我们是要离开的人,不必介意这些话了!”
几个小姑娘就一脸气愤的样子,秋树哼了一声:“昨天寨子里的兄弟们对贺三郎那么好,一口一个‘姐夫’地叫他,他一回府就这么对姐姐,也不羞死!”
春花说:“我过去听说过有没良心的人,今天算是真见识了!”
凌欣也暗恨自己瞎了眼睛,只顾了在那里做白日梦,没弄清楚人家的底细就嫁了过来!这府里的人竟然说自己比不上贺云鸿的贴身丫鬟?幸亏自己决定离开了!幸亏撕破脸打翻了天!这些话证明了她的决定是多么正确!不然会如何?!被调教三年学规矩?看着贺云鸿抬个丫鬟当偏房?天哪!我得多贱哪!……
凌欣深吸气,可此时再多计较这些有什么用?只能又安慰了几个人几句,说了好几遍只住六个月就离开的话,才让气氛缓和了下来。
清芬院在人们的一片指点中安静如常,凌欣知道大家只是表面恭敬,背后也没尊重她,就懒得出门看那些嘴脸,天天闷在院子里使劲耍刀做瑜伽。她在山寨好久没亲自下厨了,现在又重新开始做饭做点心,小姑娘们帮着打下手。清芬院里有一口井,院落里堆够了柴火,她们在贺府中无需别人帮忙,独立过活。只有夏草每天要出入去采买食材,她穿府过院,见到人就一副蛮横样子,府中谁也不喜欢她。
贺云鸿高烧了四天才退了烧,嘴唇脱了几层皮,脸上瘦得颧骨微凸。郎中却说幸运,还好没有转成咳嗽,好好再养上半月,就该无事了。贺云鸿本来就有婚假,病了之后就再延休沐之期,贺相很在意贺云鸿这次大病,为此告病在家,白天在书房办事,都时常去前院的客房看看贺云鸿,现在听了郎中的话他才松了气。他觉得客房毕竟简陋了些,没有贺云鸿自己的屋子舒服。那里是姚氏常年布置的,红木家具檀香木的窗栏等等就不必说,地下是可以烧火龙的,冬天都不冷。贺云鸿在那里休养,条件更好。他就让人将贺云鸿严实地裹好,从客房抬去他自己的屋子。贺相自己跟着过去了,想看着贺云鸿安顿下来。他心中打算着,如果贺云鸿今天病情不反复,自己次日就可向宫中销假,重新上朝了。
贺雪鸿和贺霖鸿听说贺云鸿被抬回院子,也都过来看看,在贺云鸿的卧室里,几个人都站着,旁观着绿茗带着丫鬟们忙碌地给贺云鸿整理了被子,调了枕头,床头放了香袋……退了出去。
贺云鸿觉得身体虚弱,一睁眼就见屋顶旋转。可是他脑子已经清醒了,见父兄们站在床前,无力地说道:“父兄不必过虑了,我没事,只是想睡觉。”
贺相说:“你好生休养,别的事,先不要急。”
贺云鸿又下意识地在被子下面摸了下胸口,那里自然空空的,就打起精神说:“我从勇王府回府时,怀中有一个小木盒,里面有两枚玉簪,不知被谁捡去了,请帮我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