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瑛挨近蜡烛,借着跃动的火苗,点燃了这最后一支烟。
烟丝迅速地在空气里燃烧,烟草味里夹杂着梅子和奶油的味道,她低头摊开那只空烟盒,盒子正面同样印着和平鸽,它嘴里衔着三叶橄榄枝,左右侧分别印着两个单词。
她情不自禁读了右侧单词——“.”(和平)
盛清让则顺着她读出了左侧单词——“infinity.”(无限)
远处的苏州河响起炮声,起风了。
夜里秋风煞人,无情撩灭桌上白烛,黑暗中只剩烟丝明灭,到最后,连烟也燃尽了。
“”,“infinity”
这两个单词多好啊。
若没有这一场战争,何至于令整座城市都担惊忍怕,何至于令成千上万的人流离失所,又何至于令一个而立青年、在短短数月内白了头发?
夜色中面目难辨,气息却好认。
两人不约而同侧过头,彼此呼吸近在咫尺,唇瓣蜻蜓点水般相触,他下意识要避,宗瑛带着烟草味的手指却探过去,轻轻揽了他侧脸。
夜风撩起的头发拂到对方脸上,宗瑛轻启唇瓣,将混着酒香的梅味和奶油味,一并分享给他。
一个将回现代面对真相和手术,一个将赴未知险途不知何日是归期,露天阳台里的两个人,在1937年10月6日的夜色里——
继续了曾经错过的那个吻。
59|699号公寓(1)
黑暗中睫毛颤动,唇齿相依的亲密,却不太关乎情/欲。
宗瑛头一次发觉盛清让的脸这么烫,她睁开眼,手指仍搭在他下颌,唇往后稍退了半寸。
额头相抵,鼻息交融,片刻之后,盛清让带伤的手搭上她侧脸,缓慢慎重地继续、并加深了这个吻。
安静亲吻之外,是紧绷的身体,是加速的心率,是摸索着紧握在一起的手。
直到楼下某位太太厉声训斥:“小赤佬!脑子坏掉啦!哪个叫你把火柴盒丢池子里的?我蜡烛都点不起来了!快叫你爸爸到叶先生那边借盒火柴!”这气氛才倏地被打破,亲吻中止,重回人间。
空气里酒香若隐若现,瘪的烟盒仍躺在酒杯旁边,一片黑黢黢中,谁也看不清对方面部神色的变化。
宗瑛松开手,若无其事地摸到酒瓶,将1盎司的小甜酒杯倒满,浅饮了一口,冰冷液体顺食道入胃,予人片刻镇定。
夜风愈大,盛清让起身折回屋内,摸黑从沙发上取了条毯子,径直走向阳台,准确地将毯子披上宗瑛的肩,随即重新在旁边藤椅坐下,微哑着声同她说:“少喝一些。”
宗瑛总共不过喝了几口,但听他劝说,果真放下玻璃酒杯,展开毛毯,抓住一角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