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2)

萧歆就了然了。

因为想起府里的用度基本都是内务府供应的,别的东西都好说,只是蔬菜这一项太过差强人意了。也许本来是挺好挺新鲜的,等派到各人府上,差不多也是蔫蔫儿的了。

就萧歆上一世当大厨养叼的嘴,还真是吃不惯这分下来的菜,她最喜欢的就是现采现吃。所以也不跟林嬷嬷说,直接就让春喜吩咐下去,把花园的东南角那块圈起来搭个棚子,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反正四爷以后在圆明园那个大园子里都敢请旨种菜,这自家的府邸有什么不能够的,而且又不止惠及她一人,四爷自己不就酷爱素菜。

等到菜圃按照萧歆的意思搭建好后,她便带着弘晖换上棉布衣,拎上锄头去上实践课去了。

弘晖倒是有点犹疑,“咱们这样真的妥吗额娘。”粗布衣裳也就算了,光着脚在家里务农,让人听去了又该有的编排了。

萧歆便道:“放心,这在自己家里呢。”不说下人们被林嬷嬷整治的服服帖帖,就是她说要去翻地的时候,王嬷嬷早就把远近的下人都撵干净了,这会儿且没有人敢凑过来看热闹,要不萧歆也不能这么大着胆子带儿子过去。

“什么?”林嬷嬷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开始福晋要整个什么菜圃,她就很反对,可四爷不在家,她也不好过于干涉。没想到这会儿还要带着大阿哥做粗活?这还是亲生的吗?让下人怎么看。

是以林嬷嬷丢下算盘,一劲儿撵了过去。心想这福晋爱折腾没关系,她要是再不劝着点可就失职了。

弘晖一开始觉得新鲜,撸着袖子卷起裤管刨的很是起劲儿。

只是没半天,就有点受不了了。细皮嫩肉的手掌被磨了好几个泡,他倒是能忍,就是再干活的时候不那么得劲儿了,甚至还有点兴致缺缺。

萧歆也不说弘晖,只是在休息的时候拿了空间里种的草药磨成的粉替他擦了手。并且问他,道:“你可知道农户人家是怎么做活吗?”

弘晖认真想了一下,回答说,“种地收割。听先生说,大多数人家还因为地少人多,而税收又是按人头计算的,根本承担不起,索性就把地卖了,去租地主家的田地,可即便如此,一年下来真正剩下的可能只有收成的三四成。再要是碰上收成不好的年份,可能连租子都交不起,要么借,要么只能发卖家里的孩子。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土地越来越多,朝廷的税收却还在逐年减少,富人越来越富有,而穷人越来越穷的根本原因。”

呀,萧歆真是没想到这孩子会想那么多。她其实只想让弘晖知道劳动人民的辛苦,这也是她前几世切身体会过的。像他们现在的生活条件,是很难体会百姓生活的疾苦,光靠道听途说远远无法想象。而且他以后是要继承四爷的,提前了解一下百姓疾苦没什么不好的。这便解释说,“你说的对。天下百姓苦者居多,但额娘想跟你说是,劳作这件事。种地可不单单是把秧苗子种下去那么简单。翻地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步。可不是所有的农户人家都有牲口来犁地,那地又是非翻不可,还不止要翻一次,这便只能用双手一亩一分的去翻去刨。我们这里拢共不过二亩地,而且还都是府里的奴才翻过一遍的,你尚且经受不住这苦楚,可想普天下那些成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又该是何等艰苦。”

弘晖恍然:“所以每当碰上灾年,皇爷爷总是要下令当年免税,抑或连免三年。这是体谅百姓疾苦,也是与民生息。”

萧歆就忍不住摸了摸弘晖的头,“咱们这样的人家想要体会百姓生活毕竟是难的,可是现在的生活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先人打下这片江山,不是靠某一个人来守,而是咱们爱新觉罗所有的子孙一起来守护,才能完成的千秋大业。”

弘晖就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四爷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要去花园的林嬷嬷,听说福晋正带着大阿哥在花园里翻地。乍一听倒是惊讶,但随即就觉得有失体统,堂堂一个福晋竟然带着阿哥在家务农。不说让满府上下的奴才笑话,就是传出去也是不好听的。

正急忙忙的赶过去,没曾想却听到了母子俩的一番对话。

不说有什么错处,却是很颠覆他的认知,心里的感觉也是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人就好像脱胎换骨了似的,不仅不困于内宅权利了,就是对有继承权的嫡子也不再灌以严格的管教。

萧歆猛的看到四爷也是吓了一跳。

但见他脸上阴晴不定的,心想八成是不爽动了他的花园。这便趁他开口前拎着弘晖凑上来,“爷这一路可还顺畅。”也不等回答,又指着菜圃笑道:“您瞧我把这儿弄个菜圃可好。这眼看马上就入冬了,把暖棚盖上,种上些绿叶菜,爷冬天也不用馋着没青菜可吃了。”谁又能想到这位不声不响的就回来了,原本还想着他没这么快回来,等这个菜棚子里的菜长好了,他看到的时候也许就不会生气了吧?这会回来,萧歆的心里也是没底的很,他要是真动怒,估计都能把这个菜棚给拆了?

四爷睨眼,合着这么做都是为了爷?

可瞧着眼前这一对母子俩光着脚,一身的泥,巴巴的等着夸的样子,他倒是也说不出口再责难的话。

“紧着去洗了,仔细着凉。”说出口的话,却还是偏生硬了些。

萧歆嗳了声,拉着弘晖就赶紧回去了。徒留四爷一个人站在花园里,看着兀的多出个菜圃来。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得劲儿的。

他这个院子可是请人精心设计的,哪里该布什么景都是有说头的。尤其这个花园最得他的喜欢。

可如今都已经这样了,还能给拆了不成?那不是要打福晋的脸,这好不容易才缓和了关系。除非日子不过了,才找不自在。

这便在心里默许了萧歆的行径。

等晚上洗漱毕了,四爷早早的就把弘晖打发回他自己的屋子去了。

“爷这一路上定是辛苦了,瞧您清减了不少呢。”说着还打算叫个人进来给他捶捶背捏捏肩,松快松快。

四爷却不需要这服务,只让萧歆坐到自己身边,“没事,不过是苦夏。”

萧歆瞟了一眼,这眼看就要秋分了,您还苦哪门子夏。

再想想之前寄来的家书,得,这就是位挑食的主,估计是吃不惯外面的东西,才把自己给糟践瘦了。嘴里却说,“没事儿,回家了总能补回来。”

四爷几不可见的笑了一下,拉着萧歆的手,靠在床头,唠起了嗑。“爷倒是没想到你还能放下身段陪弘晖去做这些事情。”指的是翻地。说着就感慨起来,“咱们皇家这些子孙就是事事都太理所当然,对天下苍生少了一份爱戴之心,只知利己,忘了什么是长治久安之道。”

“都是不知疾苦为何物的龙子凤孙,这也是难免的。”带弘晖去刨地,她主要的目的其实不过是想让他了解了解餐桌上的菜是怎么来的,要有机会认识五谷,那也是很有益的实践课程。不过对于四爷的话,她可不敢邀功,“我一个关在内宅的妇道人家能有什么见解,要说教导,还是得爷。”

四爷点了点头,“弘晖这孩子资质还是有的,就是胆子小了些。”见着他除了行礼问安,你不问,再不多说一句。

萧歆心里白眼,连兄弟都要忌惮三分的人,儿子要不怕才奇怪了。嘴里却说,“既然爷也知道弘晖胆小,有时候更应该多给他点鼓励。”说着就把上次弘晖说到直郡王时两眼放光的事说给四爷听了。

四爷听了很是深思了一会儿,倒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第二天一早四爷就起了。

萧歆以为这是要进宫交差,这便撩起帐子,边打着哈欠边说,“爷吃点再出门吧。”

四爷回身坐床边上止了萧歆的动作,“你这日子过糊涂了?皇上这会儿还没回京。爷带弘晖去马厩挑匹马驹就回来,你且再睡一觉,等回来再吃不迟。”说完,还替萧歆拢了拢头发。

萧歆这才想起来,在四爷去江南的时候,皇上带着几个阿哥并几位娘娘去了热河。

她来了这几个月还没真正进过宫给德妃这个婆婆请过安,只是在皇上的仪仗出京的时候随大流的在城外送了行,却依然没机会跟德妃说上话。

再一琢磨四爷的话,“一大早怪冷的,等出了太阳再去不迟,弘晖今儿难得不用上课,让他再多睡会子呗。”

四爷走到门口又收了脚,回眼看向半裹着被子的福晋,心莫名被撩拔了一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抿嘴道:“来年可就八岁了,上不上课的也不能惯这习惯。”说完,甩了帘子就走了。

萧歆脑子突然就嗡了一下。

这才想起来,八岁可是弘晖的一个大坎,之前总以为自己来了就可以扭转一切,不管发生什么自己还有金手指,又有空间的泉水,没有什么可以难倒她。

可是说到底她根本不知道弘晖具体出事的时间,以及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