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动了动嘴,才侧身把人往里让,“听说八哥身子不好,我们这才没敢过去扰你。”起码要表明一下,他们不是刻意撇开他的。诚然他们真的是默契的谁也不提,但话总不能说的太难听。说话间,已经把人让进了书房。
“八哥又怎么不知道你。”八爷面上带着微笑,说道:“就是知道你从回来就没闲过,所以才没敢过来找你。八哥其实也是想听你说说在外面的见闻,外面疯传的那些,听着到底是不真实。”
“八哥。”九爷叫了一声,觉得有点难过。这个人一直是他所敬仰的谦谦君子,可他如今却这么小心翼翼的来讨好,这是还重视着他们这份兄弟情才会如此的吧。这便不厌其烦地细说起了西行之路的所见所闻,说到起劲儿处,还拿了一把手枪出来送给八爷,“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八哥只当是玩意把玩着吧,平时带在身上也可以防个身。”
八爷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要不是心里还有这个哥哥,老九不可能拿出这么好的东西。八爷也不推辞,不过是说:“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八哥这辈子有你这个兄弟,也是值了。”说着就端起茶碗,“哥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九爷连忙跟着端起茶碗,愧疚道:“八哥你千万不要这样说,我这就是太忙了,但肯定没有忘了八哥你的。”
“行了老九,八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往后得空,还上哥哥那儿去坐坐。”说着就把一碗茶水干了。
九福晋本来都睡下了,听说八爷深夜上门,也是跟着睡意全无,坐在灯下等了近一个时辰才把九爷给等回来。
“不是让你别等爷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紧着歇了吧。”九爷自己在那宽衣解带洗漱了一回,出来发现福晋还跟尊佛像似的一动不动在那儿坐着,便奇怪道:“怎么了这是,走困了?”
“他来找你干什么?”九福晋也不拐弯抹角,还单刀直入。要说是为钱就好了,就怕为了别的什么又来撺掇。
九爷啧了声,有点不开心道:“爷们间的事,打听那么多干嘛。”就先躺床上去了。
九福晋跟着放了帐子上去,还追问道:“这人如今来卖一回可怜,爷就心软了不成。”
“我说你这人怎么还没完没了了,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不敢接茬,九福晋也就知道什么情况了,不过冷笑了声背过身躺下,就不再言语了。九爷现在最受不了这样的,阴阳怪气的,要言语不言语,却又好像有很多话的样子。这便硬把人扳过来,看着自己,道:“你倒是把话讲清楚了,这样放一半收一半是什么意思。”摆明了是想把人给憋死吧。
“我还能说什么,爷这儿不是永远兄弟重于女人。我算什么呀,不过是衣服,兄弟才是手足。没得为了件衣服而让手足不痛快的。”
九爷一把就坐了起来,还掰扯道:“你起来给爷好好说话。爷什么时候把你当衣服了,事到如今爷还有什么事没顺着你的。这怎么还派起爷的不是了,我这一天到晚的在外面辛苦奔波都是为了谁。这都回来这么久了,你说你有好好伺候过我一回吗。”看看人家十三,回来这些天有出过家门吗?还不是搁家里被媳妇使劲的疼着,哪像他回来了也是停不下的劳碌命,福晋这里还没一句动听的话。
“我倒是想伺候你啊,你这哪天不是天没亮不回来,就算回来早了还不是倒头就睡,碰你一下还嫌人烦你好梦,我这又上哪说理去。”说着也是一肚子的委屈。
九爷就被噎住了,还放低了姿态哄道:“行了行了,爷这不过是发几句牢骚,你怎么还较真了。”
九福晋抹了抹眼角,矫情地抬肩别开九爷的手,“那我也不过是关心爷,怕你再心软胡乱允诺什么。不说咱们攀高踩低,他难道就是真心对爷吗?他福晋做了那样的事,如今倒是看起来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可他呢,你们同样一起回来,他倒是有去主动找过十弟吗?那位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媳妇,把十弟妹害得那么惨,他表示过什么吗?倒是听说你们哥几个在一起喝酒没叫他受不了吗这是?”
“你,”九爷被说得无言以对,这话听着都有道理,但是,“话也不能说的这么难听,大家还都是兄弟,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老十他早晚有一天会想通的。”
九福晋不过嗤笑一声,“爷这话说的轻松,要是换了是你呢,他媳妇害了你的孩子,你能轻易原谅得了他们夫妻。”夫妻本就是一体的,要说八福晋能做下这样的事,不就是八爷平时太过纵容的结果。如果说八爷不主动请求把他的福晋接回来还好,他们这兄弟几个或许还能修复关系。如今这样,不过死局一副,谁还可能主动同他示好。
九爷一时就给问住了,看着明显不高兴的福晋背身躺下,他也跟着躺了下去,还望着帐顶出神。九爷也是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想过这个问题,要是真的发生在他身上,他估计不能这么轻易放过那个女人吧?再想想老十夫妻的做法,也算是非常的隐忍了。
扭头看了眼福晋的后背,不自在的哎了声,“你这还真为了个外人跟爷置气上了。”
九福晋这才缓缓回过身来,指着九爷的心窝子说:“这说出口的话可别反悔。”既然都说外人了,以后要是再管那人的事,九福晋也是敢同九爷闹的。
九爷就一把攥住了福晋的手,“且不说那些了好不好。这良宵苦短的,还好好伺候爷一回吧。”
九福晋嗔了声,“瞧你猴急那样,当我真信你在外面能老实不成。”不过是没在眼皮底下,不去掰扯这些罢了。可这会儿夫妻俩都好言好语上了,自然是起来把灯灭了。再回到帐内便就是另一番景象,说是地动山摇也不为过。
第89章
这一次的万寿节, 皇上准备在畅春园里过,这也就意味着除了宗亲以及一些亲信宠臣, 臣下们并不能悉数来给皇上贺寿,最多的也就是让他们在园子外磕个头分个寿饼也就是了,全放到园子里去指定是不现实的。
虽然四爷这几年深居简出基本没有同太子往来,但有些事情还是能被他知道。就好比这次的万寿节, 太子竟然打着给皇上献寿礼的名头, 直接就向下面伸手索贿了。出于最后的忠告, 四爷还特意写了个条子让人递给太子, 没想到第二天还被他给退了回来。
四爷卷着条子伸到灯下烧了, 戴铎却在一旁说道:“四爷如今对太子也算是仁至义尽, 还余事勿求才是。”这是说以后不管太子是好是坏, 四爷都不必再心怀愧疚, 做兄弟做到这个份上也就是了, 哪里真的就能到不畏生死的地步。
道理谁不懂, 现在不说外面怎么样,便就是他的门人,哪个不是在期望着太子坏事的。这就是权力漩涡下所造就出来的坏象, 把人性最丑陋的一面全给逼出来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四爷现在能看清许多人的真面目了。
然而不仅是四爷有忧心,就是萧歆也不觉得轻松。据李卫传回来的消息, 八福晋回来这几年看着是老实了,其实私底下的动作一点也没少过,以前只发现她在讨好京中的权贵内妇, 这次却意外收到了江南传回来的消息。
萧歆可没有忘记,年羹尧还在杭州守城门。这人可以说蛰伏下来都不为过,几年间没有惹出一点是非来,反倒是让人都要忘了他的存在一样。可这么一个不安于现状的人,萧歆真的很难相信他会有所改变。就算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大概也只是障眼法罢了。
这件事,四爷也是略有耳闻。都不等萧歆做什么,就略施手段把人从江南发配到了盛京去。
“这都还没查出来什么事,这么急着把人弄走干嘛。”萧歆知道后也是有些不得劲儿,起码把事情弄清楚,真要是跟八福晋有关,干脆借着这事直接把人彻底废了,看她还怎么兴风作浪,真以为没人治得了她,就能的要上天了。
四爷何尝不想,可眼下不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在万寿节的档口上,不管闹出什么事,皇上都不会愉快的。所以为什么大家都知道太子行为不检,却连御史都没站出来弹劾他,为的也不过是让皇上高高兴兴地过寿。别人都懂的道理,他这个做儿子的又怎么能不懂事。
这倒是最让人无奈的时候,萧歆便叹了声,“您倒是事事周全了,就怕那位没安好心。”把手伸到江南,难道八爷一点都不知道?萧歆有点不信。可他要是知道,那可就是平时装的太好了。什么对福晋所做之事一无所知,萧歆甚至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引导八福晋去做这些事情,要不就八福晋的脑子,会有这么深远的谋划,萧歆还真不信。
然而这会儿看着手里的条子,八爷也是不知道该生气还是高兴。你要说生气,明知道福晋近乎疯魔,却还把人接回来,别人指定会觉得是他居心不良。但你要说高兴,她这办的事情可是够掉脑袋的。这暗中利用年羹尧裹挟江南官场,还整出了一个叫什么百官行述的东西,这是想干嘛,要反了不成。
八福晋还满心自得的等着八爷赞赏,不想他只是问了一句,“东西如今放在哪儿了。”年羹尧都被发配了,这事还能掖的了多久。
八福晋不疑有他,还把东西的藏匿地点说了出来,甚至都掩饰不住想笑的心里,“只要这次再把太子搬倒,爷的拥护者只多不少,到时候且看皇上要如何抉择。”所谓众望所归,难道还能拂了人心不成。
八爷却浑然没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一样,还把心腹叫了来,当着八福晋的面嘱咐他亲自去那个藏匿百官行述的地点把那些东西销毁了,连一眼都不许多看。
“你想干什么。”八福晋这时才反应过来,可是八爷的心腹已经领命而去。“你不能这么做胤禩,那些东西可是花费了我好几年的心血才收集起来的。”人力财力,可以说她把自己的家底都掏空了,就是为了给八爷献这份厚礼,可是这人如今怎么变得这么畏缩了?八福晋不可置信地摇头,“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计生死,只为了不枉来人世走一遭。而且,与其余生庸庸碌碌,何不趁现在轰轰烈烈一场。难道这些话你都忘了吗?”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如果现在自毁城墙,他们还能拿什么去拼。
八爷这个时候才缓缓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死心。”诚然明眼人都看出来太子不能长久,难道他就会有戏吗?皇上都已经多久没想起他了,这几年他一样正经差事没干过,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八爷没有生气,还走过去搂住了福晋,在她耳边低喃着,“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活着,我们可以相守到老,就足够了。”随即把人松开,边走出去边说:“福晋得了失心疯,你们就在院子里把人伺候好了,如有内妇上门一律不准放进来,还让福晋在家静心养病。谁要是怠慢了,绝不轻饶。”
“胤禩,你不能这么对我。”八福晋要追出去,门口却被几个侍卫拦住。身后伺候的也是小心翼翼的拥上来把人往屋子里拉。
随着门庭一层层闭上,内里的叫嚷声也渐渐含糊不清。八爷就立在门外,紧紧闭上了赤红的双目,眼角有泪滑落。只要能保住命,疯了又怎么样呢?
这件事都不用传,万寿节的时候八福晋没出现,八爷就得把事情自己交代了。
只是听说得了隐疾,不便外出,就有不少人在心里拍手叫好。
就连皇上也不过说了一句,“那就在家里好好养着,等彻底养好了再说吧。”话里听不出喜怒,不过没有过多去探问。转头就趁着这个日子公布了一件大事,道是要暂时解除各地海禁,还要在广州泉州浙江等地设立市舶司,用以应对海事税务等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