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过一万种手刃仇人的方式。
或许把钱塞到他嘴里,或许给他命根子一脚,或许指着鼻子骂他自以为是。
但她没想过,在等待答案的时刻,竟然会如此紧张。就仿佛押解到了断头台上,铡刀悬于颈上三寸处,只待他一个回答,马上就要落下。
最终,那把刀还是偏了几分。
她听到了他稀松平常的语调:“没有。”
梁挽睁大眼,腾地从桌上跳下:“你说没有就没有吗?”她逼近他,还想故技重施。
陆衍拧着眉:“真没有疤。”只有一道纹身而已,不过那里刻着他心底最阴暗的记忆,并不想让她看。
“好好好。”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又踱步回来:“那我问你,我们第一次见面在香舍酒店五楼的渔火对吧?后面两晚你在那住宿了吧?”
陆衍罕见地陷入迟疑,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记忆竟然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在他非常想要认真去想那两天的事情时,竟然什么都记不起来。
渔火那晚是请几个投资商一块吃饭,然后他连夜去了c市,第二天在那里和北美赶来的客户约了重大的接洽会议。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直接跳到了老宅。
至于中间两天发生了什么,会开了没有,完全没有印象。就好像一板磁带,有人刻意把属于他回忆的那一段剪掉了。
他的前额传来剧烈的疼痛,如利刃从眉间穿过,折磨得他坐立难安。
梁挽以为他心虚,冷着嗓子追问:“你为什么不回答?”
“我不记得了。”他压着额角,细细密密的痛楚针扎一般在脑子里乱窜,强忍着不适,他抬起眸:“这对你很重要?”
黄色吊顶灯下,小姑娘依旧惨白着脸,使劲点了点头。
陆衍也没精力去追究这背后的含义,他指了指文件柜上的黑色封皮厚本,低声道:“林慧珊替我做的日程表,你去翻一下。”
梁挽立刻拿起了本子,翻到11月的行程,显示十五号晚上确实安排了飞机去c市。
她歪着头,手指穿梭入发间狠狠捊了一把,突然道:“不对,我十六号在香舍酒店的行政酒廊见过你,难道你15号飞走,16号又飞回来了?”
他已经听不见少女的自言自语了,尖锐的耳鸣声一阵接一阵,就仿佛有什么人在警告,逼迫他不许记起来。
梁挽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的眼神没了焦距,血色从脸上褪去,额前的发被汗水尽数打湿,这幅样子实在古怪。
她心惊了下,蹲到他前面,发现他双手撑着额角,头深深埋下去,手背上的青筋绷着,像是在承受什么莫大的痛楚。
“你没事吧?”梁挽小声问道:“要去医院吗?”
没有回应,男人一动不动,跟具雕像没什么两样。
她颤悠悠伸出指尖,戳了几下他的肩膀:
“至于吗?问个问题把你刺激到了?”
下一刻,男人放下了手,同慢镜头一般缓缓抬起了头。
冰冷漠然的眼睛,完全没了往日轻佻多情的模样,像是变了个人,看得她心悸。
梁挽怔住了。
他站起身,视线在办公室绕了一圈,随后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我说过,有事才可以找我。”
语速非常慢,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肺里挤出来,坚硬又不带丝毫情绪。
她下意识啊了一声。
男人森冷的面容不带情绪:“我给过你号码,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他说完,拉开门,率先走了出去。
梁挽盯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半晌又觉得生气,追出去喊道:“姓陆的,你凭什么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明明是你逼着我来兼职,你现在什么意思!”
他头也不回:“离我远一点的意思。”
梁挽感觉心脏病都快犯了,恨恨地踹了两脚门。
妈的,神经病,立刻辞职,老娘不干了!
她憋着一肚子火下楼,法拉利还给陆衍后,没了车代步,在接近十二点的午夜寒风里,瑟瑟发抖等的士。
本来就是感冒刚好,这会儿冷风一吹,梁挽再度体会到头晕脑热的症状,真是叫苦不迭。她把一切锅都甩给了陆小变态,要不是他,自己早就在寝室睡大觉了。
更郁闷的是,也没揪出那个毁她清白拿钱辱人的混账是谁,陆衍还是最大嫌疑人,他的不在场证明实在太站不住脚了,而且沐浴完后的那个味道和她梦里的一模一样。
梁挽跳上出租车后,还在细细地串这些线索,想着想着,倏然脑中灵光一闪。
她不是还有那个神秘人的号码吗?当初糊里糊涂过完一夜后,对方可是给她留了张纸条。
她记得她之前还打过去骂过他一次,只是眼下却记不得那人的声音了。
梁挽计上心头,摸出手机迅速拨号。
等待的过程中,她的心跳声也愈来愈快。
听到那声有点熟悉的喂后,梁挽眉毛都皱了起来:“八千块?”
对方反应过来:“你怎么阴魂不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