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转过头,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一想起孟芸此刻在寝室里,有可能正用着她买的笔记本,听着她送的耳机,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时,不由得一阵恶心。
思绪混乱间,目的地到了。
梁挽付完钱,拖着神志不清的左晓棠下了车,临走时,司机喊住了她。
“小姑娘,早点上楼哈,刚才我好像看到有辆车一直跟在后面,你最好小心点。”
梁挽愣了愣,立刻警觉地环顾四周,然而小区附近的马路空荡荡,连条狗都没有。她伸长脖子,发现十米开外还有个警卫岗亭,放下心来:“谢谢大叔提醒,我会注意的。”
司机和善地颔首,没急着离开,用远光灯帮两个小姑娘照明,等她们进了小区大门,才掉头开走。
梁挽吃力地扶着左晓棠上楼,替她脱了衣服擦了脸,再拖到床上盖完被子,折腾完后没待多久就下电梯了。
她不打算在公寓过夜,一来明早还有课,二来孟芸的事儿,也是时候好好算算账了。
步出门厅,寒气激得脖子一凉,梁挽没戴围巾,冻得半死,把毛绒外套的拉链又往上拽了拽。
深夜时分,整个城市都在沉睡,街头安静得没有半分声音。
她打开手机叫车软件,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指,慢吞吞在界面上输入学校的地址。
路过街角时,隐约意识到什么,脚步忽而一停。
几步路之外的阴暗处,停了辆熄火状态的黑色宾利,车门边倚着道颀长身影,瞧不清具体五官,暗夜里唯有未燃尽的烟头忽明忽暗,被他丢到地上,拿脚尖碾了碾,随意踢到一旁的废水沟里。
场景有点像恐怖片的开头。
梁挽停在原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陆衍?是你吗?”
没人回答。
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转身就要跑,直到听到背后传来男人熟悉凉薄的嗓:“你希望是谁?”
梁挽停下了脚步,慢慢回过头去:“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衍没动,把玩着打火机的金属盖,轻笑:“男朋友不来接?就这么放心你。”他语气嘲弄,刻薄得完全不像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绅士,半点风度都没有。
梁挽当然是不愿意受气的,但是她今天累了,也没什么精力和他半夜三更在大街上吵架。
她板着脸,没再看他,双手插着兜目不斜视地超前走,经过他身边时,提高了戒备,浑身绷得紧紧,打算他要是强来的话就狠狠来一招断子绝孙脚。
奇怪的是,作风强势的人今晚突然转性了。
梁挽一直走到下一个路口,都没见他追上来,她长出了一口气,看看叫车软件上无应答的系统提示,不死心又按了一遍。
无奈这一块地处偏僻,当年左晓棠为了省租金才搬到这里,一时半会儿还真叫不到车,她等得都快冻僵了,还没有一辆车愿意接单。
寒夜里,梁挽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感。
良久,有汽车大灯的光在身后亮起。
后座的玻璃窗落下,露出男人俊秀的侧脸。
“上车。”
梁挽犹豫半晌,睫毛颤了颤,不确定地道:“你会送我回学校的,对吧?”
陆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乖乖听话,二是我下去请你上来。”
请这个字特地被他加重了语调,透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梁挽握着拳,怒瞪了他两秒,听到他拉开车门的声响后,咒骂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上去。
前后座挡板早就升起,空间被隔绝开来。
陆衍关上窗,淡淡吩咐:“老潘,把车停到前边,你下去抽根烟。”
司机连忙应了,缓缓靠边。
“你做什么?”梁挽不敢置信地转过脸,气恼道:“我要回学校!”
“没说不让你回去。”陆衍垂眸刷着手机,指尖在密密麻麻的英文上掠过,而后顿住,抬起眸来:“刚才那个题目为什么不回答?”
她怔住:“什么?”
陆衍嗤笑:“还装傻呢,真心话那里,怎么就不愿意开口了,不是滴酒不沾的吗?”
梁挽不答。
他等了会儿,也没催,就这么看着她。
小姑娘脸被冻得有点红,鸦黑长睫半垂着,鼻梁秀挺,红唇饱满。无可否认,这是一张欺霜赛雪的精致面孔,清纯娇柔又鲜妍。
陆衍以前也不喜欢这款的,总觉得造作,看得烦。结果也不知什么时候惦记上了,现在就跟中了邪一般,看别的艳丽美人反倒腻味得紧。
他越想越烦,仅有的那么点耐心也烟消云散了,皱着眉道:“说话。”
“说什么呢?”她很慢地眨了下眼睛,轻声:“我有男友,有私生活,这些都很正常。而你,不过是因为我没有投入你的怀抱,男性虚荣心不能被满足,所以才这么在意。”
她分析得相当透彻,陆衍无法否认,对她的兴趣起源于男性天生喜欢追逐的狩猎心理,可渐渐的,就变味了,到如今,已经分不清是在乎,亦或是不甘心。
就好比方才从夜排挡离开时,他有一瞬间想着算了就这样吧,可转眼间心里又百转千回,恨不能叫她臣服,恨不能灭了那个男友,恨不能取而代之。
当然,最恨的还是自己,可真他妈够犯贱的。
哪怕现在听着她说着狠话,每一字都跟淬了毒.药一般,他除了厌恶自己之外,竟然不能讨厌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