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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妈与宝钗计议,总要开口问王夫人取回银财来,但此事绝对不易做。薛姨妈是王夫人的亲姐妹,多少是了解她面上慈眉善目,但骨子里素来心狠贪财。

宝钗到底比母亲有成算,况且这直接关系到她的嫁妆压箱底银子的薄厚——薛家此时再拿不出这么大笔的现银出来。再贤惠大方的女子,涉及到下半辈子的生活,哪里能像没事人的?

宝钗道:“这一事不烦二主,不如还是找凤姐姐商议怎么开口吧,我们私下里找姨妈,怕是说不清了。”

第147章 宝玉吓晕

薛家母女搬出去后宝钗火速定下亲事的事, 也传回贾府了的,或者说传给了贾母、王夫人以及贾母身边的阖府尴尬人贾元春知晓。

贾母、王夫人都被现实浇了个透心凉,从前两人还为宝玉媳妇的黛钗之争暗中婆媳较劲,现在是黛钗一个也没有捞到。

这薛家母女加上宝琴在梨香院住那么久, 可宝钗定亲的事却也先瞒着她们, 定下了后她们才知道。

贾母看不上宝钗, 可是人家这么丝毫没有犹豫地舍了她的心头肉宝玉定了别家亲事去,她又满腹不是滋味。

贾母知道的当天下午就不舒服,回屋在塌上懒懒的气郁了一会儿,终是年纪大了才睡着。

而王夫人服侍了贾母之后出来, 听说宝玉病了没去上学, 便和元春结伴去宝玉屋里看看。到他屋外却前前后后均是没人守的,又听宝玉屋里丫鬟笑闹一团, 她们没有声张就直接进去,只觉里头乌烟瘴气,吃酒赌钱嗑瓜子叫嚷吆喝,无所不至。

王夫人顿时气上心来,元春扶着她才站稳, 而她当下发作起来, 丫鬟们具都跪地求饶。

却说王夫人此时已不得不住到东院去了, 而邢夫人住荣禧堂,哪里会来管宝玉屋中如何?元春虽还在府里头, 可她一来服侍贾母忙——这是她现在唯一的生存法则, 二来不怎么爱到处走动, 她总觉得整个府里头丫鬟婆子都在暗地里笑话她,是以元春竟也管不着宝玉了。

宝玉自己又是最纵丫鬟最爱女儿的,这时天高皇帝远了还得了?原就是比别家小姐还金贵的丫鬟不就都上了天吗?

王夫人发了一团火,又因问宝玉在何处,诸丫鬟不知,秋纹知道却不敢答,晴雯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却也没说。

李嬷嬷却风风火火跑进来,借着王夫人的势对着丫鬟们好一阵发作,贾元春打断她,问起宝玉。

李嬷嬷道:“宝玉是越大越不听我的劝了,竟是被这些狐媚子勾坏了。好不容易袭人那起子骚狐狸出去了,哼,还有一大波呢,个个做出来骚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说起来我都替她们脸上臊!”

王夫人虽然二,原著中会对小小年纪和宝玉成就好事的袭人倚重,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实的残酷到底让她想让宝玉争些气,她已不能为他谋爵了。爵位的事不是她说了算,不是她哥哥说了算,而是皇帝和朝廷说了算,皇帝显然要维护正统的“传子不传弟或侄”。而各大宗室亲王、郡王也会反对,因为他们都怕皇帝见着“传弟传侄”的例子会加重对他们的疑心。

王夫人问道:“我是素知嬷嬷一心盼着宝玉好的,听你说来还有什么事不成?”

李嬷嬷早因宝玉偏着丫鬟心生不满,原来她在荣府里还有些脸面,现在却不成了。盖因接连有大房搬进荣禧堂,贾琏得官,贾环中举,宝玉虽然有贾母扶持,地位到底不同了,大家也都清醒地看出来,将来这荣府不是宝玉继承不说,他本身也没有那样的才干造化。

李嬷嬷很是想发作一下不成样的丫鬟,今日王夫人像是也正在气头上正可借势,便道:“宝玉现在怕是在麝月屋里洗澡。”

李嬷嬷都是人老成精的,这些子事哪有不明白的,爷们儿遇上狐媚子都是这样。狐媚子们偷偷摸摸却以为她不知道,她只是为了爷儿们的脸面不点破而已。

李嬷嬷这样的年纪,能看出五六分姑娘和妇人的不同来。况且那些浆洗婆子不会看床单和衣物吗,李嬷嬷在婆子间混,婆子私下嘴碎,她总能知道的。

而王夫人却是大吃一惊,但想宝玉此时是爵位、媳妇一个没有捞到,想他聪慧若是稍稍上进,将来也好有个前程,这称病不去上学却是……

王夫人带了李嬷嬷气呼呼赶去麝月屋子,麝月是继袭人之后的大丫鬟,屋子虽不如何华丽,但也有独立的一小间。

元春在后宫呆久了,哪有不知事的,但无论她是什么尴尬年纪,并非妇人之身,总不好这时去那场合,便借口离开了。

王夫人却让李嬷嬷破开门去,里头人听到声响,发出一声惊呼。王夫人越过屏风,澡盆子里早没了人,水却湿了一地,一直湿到床脚。

床幔里依稀有两个人影,刚才王夫人也听到了宝玉的声音,心中顿时大怒,冲跟来的李嬷嬷说:“把那贱蹄子给我拉出来!”

王夫人想想诸事不顺,此时也是气过头了,好似所有的错都是这骚蹄子造成的,只想发作了她解恨。

李嬷嬷哪里会客气的,冲过去掀开床幔,就从被子下拉出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来,不是麝月是谁?

麝月一边哭嚎哀求,一边叫着宝玉救命,宝玉早吓傻了,哪里管得她来?

李嬷嬷几个巴掌扇过去,骂着:“贱蹄子,好好的爷们都是被你们这些狐狸精勾搭坏了!”

麝月的脸顿时肿了起来。

王夫人平日慈眉善目,但是这口郁气积了许久,叫着将人打死了事。原著中怀疑晴雯时尚只撵出去,这麝月运道太差,竟是当场抓住,撞上王夫人不顺心时。

原著中就是如此,晴雯虽然未必对宝玉不动心,但宝玉让她陪他洗澡,晴雯拒绝了,麝月、碧痕却是没有拒绝。

宝玉身在一片森林之中,他是神瑛侍者转世,身上又佩戴着顽石,他正邪两赋、真情与贪欲的结合。他贪恋红尘欲的一面可不会为一个袭人守身,再说少年男子喜欢漂亮女人,贪枕席之欢也是天性,与他灵魂上的怜惜女儿并不矛盾。

最大的错是,他不会为自己的欲承担起责任,后果都是别人受着。

李嬷嬷拖了人就出去,麝月哪里肯的?这光着身子出去,她还能做人?

她到底还年轻,李嬷嬷力气不好,她还能对抗一分。又因这事不好让许多人跟来,除了王夫人只有李嬷嬷一人。

麝月看向缩在床上发呆的情郎,他要求和她一起洗澡,她也素来是喜欢他的,推拒一二哪里能守得住的?

“宝玉救我!宝玉!”麝月苦苦哀求,但那个人像是失了魂似的,犹如一块木头,毫无反应,与方才极乐时生龙活虎判若两人,与之前为林姑娘订亲的事而失魂也差不离了。

李嬷嬷听麝月叫宝玉,更生恼怒,耳光煽去,又在她光溜的身子上使劲掐了几下,掐过之后全是红痕,将会变成乌青。

麝月撕心裂肺地叫喊,看向宝玉,泪光闪闪,羞愤难当,这些慈眉善目的王夫人只作不理。

待李嬷嬷再要拖麝月,她悲从中来,然后是生出她自己也无法说清楚的怨恨,不知哪里的力气挣脱,然后跃起身,人直接往床塌扑去。

王夫人到底关心宝玉,正一阵惊呼,麝月却砰一下闷声,头撞在床塌上,整个床塌咯吱一声响,摇动起来。

而这个少女,或者说少妇之身的少女就这样撞死在塌前。

宝玉瞪大了眼睛,看着额头鲜血流满面颊的女儿,她一双眼睛仍不甘地睁着,就此香消玉殒。

宝玉像受惊的鹌鹑,忧惧交加,竟受不住晕了过去。

王夫人,李嬷嬷也大受惊吓,最后又不得不招了焙茗来,伴同几个小厮将宝玉穿戴好,送了他自己屋去。再让几个粗使婆子,找了张席子裹了麝月的尸首出去埋了也就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