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那去报信的黄门内侍才觉得今天倒了八辈子血霉!原本贤妃见了红就够惨的了,拿着太后的手令去了皇帝寝宫,这才免了可能被许覆一道咔擦了的命运——可不嘛,你以为皇帝寝宫是你能随便进的?没皇帝召见或是太后懿旨,也就只有皇后敢出入了。
扯远了,那内侍刚进了门,向皇帝通报了此事,见今上脸色不太好,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浪荡子越王的声音:“当年皇嫂难产血崩没了,现在怎么又有人小产了?”又是一阵嬉皮笑脸。
得,刚才还是倒霉,现在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今上什么都好,都是死要面子,爱跟越王一争长短,现在可好了,再次被越王嘲笑后宫太乱。
得了,要是今儿个没死,一定要去佛祖面前还愿。
皇帝风急火燎的进来,向迎出去的太后行了个礼:“母后安好。”也不给越王插话的机会,“贤妃如何了?”
“孩子保不住了。”太后看了一眼越王,见他脸上还是那样吊儿郎当的神色,原本心中不耐,但对上他一双眼睛,在这盛夏之中,竟是生生抖了抖。
那双眼睛里面,没有一丝情愫,只有冷冽,忽略他的表情,整个人站在那里,那样的肃杀,让人有种置身于修罗场的错觉。
皇帝就算将情绪藏得再好,也不免有些怅然若失,年轻的帝王,现在也只有刘睿一个孩子……想到刘睿,皇帝忽又道:“太子呢?”
“方才娘娘不妥,命奶娘将太子殿下领到抱厦去了。”玉茗轻轻答道,听着里面武贤妃的声音,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皇帝和太后微微心安,不觉越王已经在碧纱橱前,微微掀起帘子一角,看着其中。守在碧纱橱外的宫女和太监们脸都青了,但是还真不敢说啊,这主儿喜怒无常,就跟傅渊那恶贼一模一样……
刘平忽然收手,将帘子放下,说点话也能将人肺给气炸:“贤妃娘娘精神还不错啊。”又退回脸色发青的皇帝身边,“臣弟没有内院,自然不懂。说错了话,皇兄可别见怪。”笑眯起的双眸里露出点点的寒光,大有卖萌的嫌疑。
皇帝心中虽有计较,但也无暇与他计较,看着正在尝那碗紫苏饮的太医:“可是这物不妥?”
“回皇上。”那太医忙吐了紫苏饮,又摸了锦帕来擦嘴,“这紫苏饮之中,被人加了藏红花,如何不引起贤妃娘娘大出血?”
藏红花用得好就是保养得东西,但孕妇绝对不能碰的!这点子事连男人都知道,在场之人无不色变。
殿中一时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内室忽又响起武贤妃的尖叫声:“皇上,皇上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是谢青岚,一定是她,她在路上冲撞了我,我这才动气的……若非如此,我孩子如何能保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青岚妹子才是真真哔了哮天犬了~
谢青岚:〒▽〒请叫我躺枪小达人
☆、第119章
这话在这样的场合嚷出来,还是由当事人嚷出来的,这意思倒是有些让人深思了。
玉茗也是哭道:“安阳女侯今日的确是冲撞了贤妃娘娘……”
越王闻言,含笑看向自家皇兄,后者脸上不辨喜怒,沉静得吓人,就是那样看着玉茗,一句话都没说。
反倒是太后打断了,道:“休说这样的混账话,连医官都说了,乃是药物所致,绝非安阳女侯冲撞。”顿了顿,又喝道,“还不将那丫头带上来?”
红鸾闻言,立马到了偏殿去将被五花大绑起来额小丫鬟领上来。皇帝心情也不是很好,坐在榻上,目光沉沉如水,就那样看着她。后者指导自己脱不了干系,只跪在地上磕头如蒜捣:“皇上明鉴,太后明鉴,委实不关奴婢的事。奴婢只是听了贤妃主子的话,这才奉命呈上紫苏饮的。”
“只是你却下了藏红花在其中?”太后微笑反问,“养虎为患的东西……”
“太后——”小丫鬟叫起来,“奴婢对贤妃娘娘忠心耿耿,难道会做这样的事来害了贤妃娘娘?况且若是事败,岂不是奴婢第一个被怀疑?”又是一阵磕头,“太后明鉴啊。”
太后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听了这话,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玉茗忙上前道:“太后请听奴婢一言。这丫头是贤妃主子从沛国公府带出来的,一向伺候着娘娘的起居饮食,若是真的有心害娘娘,早在前三个月就下手了,在不必等到今日。只怕是被人陷害了才是。”
寻思着这话也是这样说的,太后沉吟片刻,和皇帝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道:“那你说,有谁来过厨房?可叫他接触过了贤妃的紫苏饮?”
那小丫鬟低眉沉思,眼中忽然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踌躇的模样真是叫人心中急切。皇帝努力维持着面上的表情,对武贤妃的声音充耳不闻:“你说就是了,难道朕还能冤了你不成?”
她抬头看着皇帝,脸上的为难更是重了,半晌之后,才将心一横,嗫嚅道:“是、是太子殿下……”
这话一出来,皇帝母子俩顿时都瞪大了眼,内室之中还有太医和女官不停地忙活着,武贤妃的叫声、瓶瓶罐罐额碰撞声、还有绞帕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头安静,却响起越王张狂的笑声来,哈哈声听得人发毛:“好笑好笑,你想说太子一个五岁的孩子拿了藏红花下在母妃药里?”他虽是懒洋洋的语气,但一双眼睛那样骇人,看得小丫鬟缩着身子,不敢说话,“本王看你是忙着为自己开脱,找不到替死鬼了吧!”
“奴婢没有……”她张皇的摇头,一双眼睛不住地淌泪,“奴婢真的没有,如何敢胡说冤枉太子?”
皇帝脸色极为复杂,太后只看一眼就知道他心里绝对更是复杂。若是说儿子害了另一个儿子,就算天家无情,但也是父亲,总不能无动于衷的。
静默了片刻,皇帝阖上眼,沉声道:“把太子带上来。”
刘睿是被谢青岚抱来的。
五岁的孩子生得有些男女不辨,但大大的眼睛,微微撅起的小嘴,像个善财童子似的。进了殿,也半点不为这血腥味所动,滑下谢青岚怀中,一板一眼的向在场人行礼道:“给父皇请安,给皇祖母请安,给越王叔请安。”
太后素来疼爱这金笋,当下将他拉到怀中,上下看了看,柔声道:“睿儿,你今日见过她吗?”
刘睿转头看着跪在地上,被越王一眼给唬住的小丫鬟,点头道:“见过,方才孙儿饿了,在厨房去了一趟。”
皇帝略略变色:“饿了如何不寻乳母,反倒自己去厨房?”
刘睿小小的,神色却像个大人一般,垂着脑袋,说:“儿臣知错了,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滑下太后膝上,反倒是前着谢青岚的衣袖,看来很是黏她。
谢青岚也不是傻子,见这样子多半也能猜到为什么,但是难道这母子俩都傻了不成,怎会将刘睿这小小的孩子当做是凶手?
不多时又响起武贤妃的痛呼声,听得人都很不能去看看她现在如何了。谢青岚虽说跟武贤妃不对盘,但所谓兔死狐悲,现在听她因为见红的事这样上心,也不免想到了自己以后。
这一声传来,皇帝眼底顿时漫上愠色,转而盯着那小丫鬟:“朕再给你一次机会,究竟为什么要害贤妃?”
“奴婢没有做过!”小丫鬟无比的坚定,“奴婢绝不会害贤妃娘娘。”
“一派胡言!”皇帝蓦地提高了声音,“你难道想说睿儿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使计害了贤妃不成?先不说自从睿儿出世后一直由贤妃教养,光是他这年岁,难道能明白藏红花为何物?!”
那小丫鬟神色迟疑片刻:“但奴婢一直守着紫苏饮,期间除了太子殿下来之时,奴婢起身为太子殿下做吃食,便再也没有人来过,若非太子……”
“闭嘴!”太后也是恼了,要说是刘睿这孩子,她还不如说是皇帝呢,这可行性也大了些。
那小丫鬟被这样一呵斥,泪雨滂沱,一双眼睛看向拉着谢青岚衣袖的刘睿,起先尽是怨毒,到了最后,泪眼迷蒙,也看不清她什么目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