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2 / 2)

乔靳接过伞,迎着风雪走去。一进厅室,就看见殷楚早已在那儿等他,眼前放着一溜儿的早点。什么包子豆腐脑、油条米团,将整张桌面铺的满满当当。

殷楚正拈着茶碗盖儿喝茶,见乔靳来了,冲他招了招手:“想着你早饭还没吃,来,尝尝我们华京小摊儿的手艺,我给你挑了好几家味儿最好的。”

因殷楚是世子身份,乔靳便自觉走到下首,方要坐下,那头殷楚又“啧”了一声:“乔掌柜,你见过人吃早饭,还分上下高低的吗?就算是一品大员去路边摊吃面,小贩也没给他桌子下面垫块石头的。”

乔靳无奈,只好走到殷楚桌旁坐下。

殷楚从桌上抓起一白面大包,塞到乔靳手里:“这才对嘛。乔掌柜,以后你都不用和我客气,咱俩现在是银子连起来的过硬交情。”

“不敢。”那包子在乔靳手里尚有余温,可见殷楚买了这些,便直接来了。乔靳正容问道:“世子一早匆匆赶来,可是有要紧事儿?”那门砸的,街坊邻居都能听见。

“慢点儿,包子就凉了。你这管家应门太慢。”殷楚扫了一眼那老管家,啧了啧嘴,从怀里掏出一小个白瓷瓶子,递了过去:“华京天寒风干,想你们南面来的,应是有些受不住,给你拿去擦擦脸。”

老管家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只看乔靳。

乔靳点了点头,示意他接过来,自己则说道:“还是世子细心。”

殷楚笑道:“你也觉得?我也觉得。就是不知日后哪家女子这么有福气,能嫁于我。”

乔靳混迹商场多年,中庸的官、贪墨的吏、难缠的商见的多了,却从未见过这般说话的,实在是让人不知该怎么接。他便只好顺着殷楚的话说下去:“世子已行冠礼,为何却还是一个人?”

殷楚挖了一勺豆腐脑,那软豆腐在他来的时候早颠的七零八落,碎成了渣。他倒也毫不在乎,往嘴里送去。

拿帕子沾了沾嘴,殷楚这才反问道:“我是未寻到入眼的。乔掌柜不也仍是一个人?”

乔靳愣了片刻,应道:“乔某四处经商,一来不喜拘束,二来短则数月,长则一年不着家。娶了人家,反而让人守活寡。若是日后能休憩一段日子,才好做商议。”

乔靳原本并没这么想,实在是被江茗带的走了偏路。什么男子需为家庭负责,别整天在外面像个人,回家就成了爷;什么男人都是大尾巴狼,做不到的承诺就不要张口就来。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的那么多渣男怨女的故事,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把飞浮唬的够呛,一开口就是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加上江茗的人生目标就是赚钱,赚足了钱就花,人生了无牵挂,开心足以。她还经常拍着乔靳的肩膀说:赚钱吧,趁着年轻,赚足了钱就回老家成亲。直接扭曲了乔靳的人生观。

乔靳说道:“不知世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乔掌柜这样的就行。”殷楚脱口而出,乔靳吓得手上一抖,包子咕噜噜的滚在了地上。

殷楚眼睛跟着那包子转了两圈,待到包子尘埃落定,这才抬头看着乔靳,清了下嗓子:“乔掌柜别激动,我的意思是像乔掌柜这样家财万贯的——女子。样貌比我长得好些就成,性子直爽些,别整天酸溜溜的吟诗作对。”

乔靳沉默片刻,这样的女子,怕是天下都找不出几个。正想着,他脑海里猛然跳出一个人——江茗。

这两人凑在一起,怕是要闹得鸡犬不宁。乔靳赶忙将这个念头打消,将话题朝别的方向引去:“不知世子为何一早便来了?”

殷楚收回目光,显得有些焦急:“我听人说,昨晚三更起,顶着大雪,太和楼门口人山人海,到早晨还没散呢。我来的时候特地路过,的确如此,难道有什么麻烦?这可万万不能断了我的财路啊!”

原是为了这个,乔靳约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同殷楚说道:“世子不若同我一起去看看?”

“好!”殷楚应道。

两人出了乔宅,一路去了太和楼,店门紧闭,门口却人声鼎沸,两人进不去,乔靳也不着急,引着殷楚坐到了对面的茶馆里。

未过多时,太和楼门开了,里面出来个中年伙计。他一抬头,看见门口站了这么多人,俱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也吓了一跳。但好歹是从临安府太和楼调配过来的,也算是见过大世面,便又从门里拖出矮几、马扎,往门前一坐,清了清嗓子:“排队排队,自觉排队啊,一个一个来。你们这样都挤上来,我哪能记的全?”

说完,他又冲门里面喊了一声:“来财,出来帮忙。”

殷楚听见这声,嘴角一勾:“乔掌柜,你这伙计的名字可取得好。”

乔靳只是一笑,别说这伙计名字了,就连他们老本行的寿谦票号,也是“收钱”的谐音,可见江茗对银子的执念究竟有多深。

太和楼门内又钻出来个年轻些的伙计,长的面白唇红的,笑起来眼睛一弯,十分讨人喜欢的模样。他手里端着一个大木盆,上面盖了个盖儿,放在矮几上。

中年伙计见准备妥当,下面的人也都俱排好了队,便朗声说道:“后面来的也不用着急,咱们太和楼这个活动,也不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一会儿把自己名字报了,再从这木盆里拿个签儿。揣好了就成,三天后太和楼门口,巳时,咱们抽数字,抽到谁就是谁,咱们可不兴私下里偷换签儿的,都记着呢。”

说着,他就抬头问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名字。”

“陈翠福。”

中年伙计把她的名字记在册子上,又让她去来财那里抽了个号回来:“几号?”

“三七。”

中年伙计在她名字下面写上号码:“成了,下一个。”

殷楚看着太和楼门口的声势,不由得有些纳闷:“乔掌柜,尚未开张,怎得门口就那么多人了?”

乔靳笑道:“正是些来应招的。”

殷楚有些不以为然:“依我看,这人群里女子多些,太和楼难道是用女伙计的吗?”

“非也。京城太和楼里的伙计,都是从临安府调配来的老伙计,生意熟络。这些女子乃是前来应招太和楼开张的第二件首饰的。”

“首饰?”殷楚有些迷茫。

“世子大约不知,太和楼的首饰是以‘合宜’二字为旨。物衬人,将人身上的美发挥到极致,而不是传统的人守物。若是因着这东西出名、盛行,便不管燕瘦环肥都来着佩,那便仅仅是买了些贵物挂在身上罢了。首饰卖的是料子,卖的是手工匠的设计,卖的更是一份让佩戴者欣喜的情愫。我想着,即便太和楼首饰图册上有千百种,也不及真人戴着能彰显一二,便在华京广布消息。普通家世女子,无论年龄美丑,皆可来太和楼报名,得以选中者,便依照其姿容打造一副首饰相赠。太和楼开张那日,请她来楼中一坐。”

殷楚从未听过这等生意诀窍,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可不就是给太和楼打了名望吗?只用一副首饰的银子,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

他一时对乔靳只有满怀的佩服。怪不得望回说让自己请教生意经,这乔靳的脑袋,里面不知装了什么,如此好用。

“只是,不知如何才算选中?”殷楚又问道。

“抽签。三日后巳时,太和楼门口抽签,抽中谁就是谁。”

“那万一遇到姿容稍差些的呢?”

“无妨,人各有姿。是美是丑,皆是他人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