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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午后小憩之后,江茗在自己小院里转了两圈,又要拉着飞浮出门。怜莺见了,只苦唤道:“我的小姐啊,您这不是刚回来没多久吗?怎得又要出去了?”

江茗冲她扬了下眉毛:“外面睡觉不舒服,院子里有熏笼,那多暖和呀。”

江茗所说的熏笼,也就是种火炉床,有点类似东北的火炕。

不过官宦人家做的往往精细。最里面是个火盆,将炭放在盆内,上面再用灰铺好,这样能有效防止炭火少的太旺,出了意外,或者让人五脏受火。

灰上面再放置一块香饼,炭火一烘,不消片刻便满室盈香。胤人喜欢香味儿,对各种香气也极为上心,各式各样的香气都是个人品味的代表。这样到了第二日起来,身上俱都沾了香饼的味道,清幽雅致,又不过分浓烈。

这火盆往外便是床身,四围当中有一处是小门,用来换炭火。当然,在这床板同火盆之中,还有一层细铜丝网,用以防止炭灰外扬。

江茗并不喜欢在熏笼上面睡觉,总觉得热气太过,整个人真的就像个包子,在这上面被蒸一晚上,五脏六腑都快被烘熟了。她原本火气就旺,蒸上一晚上岂不是要猛流鼻血?

而且她也不想自己壮志未酬,人还年轻着,就死与一氧化碳中毒。于是,她便将这个熏笼搬到了院子里,周围围了一圈薄纱帐,人盖着厚厚的棉被睡在里面,那真是又通气儿又舒服,外面真是一处都找不到。

所以她正中午也要赶回来,在这边上睡一觉。如今养精蓄锐,便要溜了。

惜隽这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开口问道:“小姐又要出门了?”她自从被江宛退了回来,整个人便老实了许多。每日也不紧着往江茗脸上凑了,只管干好自己的活,好似突然洗心革面了似的。

如今她突然出现,又问了这么一嘴,大家俱都停了一刹。

江茗脸上慢慢的露出一丝得意,冲着惜隽扬了下头,略带炫耀的说道:“是啊,我与怀寅公主约好了去寿谦票号,听闻用寿谦票号的银票算账,在太和楼能便宜些呢。”

惜隽见她神色,心里冷哼一声,平日里小气十足,下人都不怎么赏,没想到竟然留着大把的钱给自己花。但她想到江宛的交代,面上显,只将准备好的手炉递了上去:“小姐,外面冷,我刚烧了手炉,早去早回。”

江茗接过手炉,上下看了一眼惜隽,话也不说便走了。

飞浮紧紧跟着,待走的远了,这才问上一句:“她今日怎么这么好心?”

江茗笑道:“不然哪里来的借口问咱们呢?那头江宛还等着她回话呢。”

江茗是特意又将寿谦票号提了一遍,惜隽去江宛那儿回话之后,就依着江宛那副性子,还不火烧眉毛似的冲去。

江茗同飞浮出了江府,真的朝寿谦票号去了,只是并未和怀寅公主相约。两人到了寿谦票号后门,乔靳一早便在那里等着了。一路小心谨慎地引着二人通过密道,进了暗室。

说是暗室,倒也不是不见天日,上方有个冲着天开的天窗,这是第一层的保障。天窗外面还包了一层老橡木做的外壳,呈尖锥形状,周围是四面陡坡,若是换了现代人来,乍得一看会觉得有点像西方教堂的尖顶。

实际上江茗就是仿着那个形状设计的。

一来尖顶陡峭,一般人爬不上来,更想不到尖顶里面还有一层天窗,天窗再下面才是暗室。这做密室的材料也是她海外弄来的橡木。橡木不易燃,就算是放在火堆里烤,拿出来也立即熄灭。二来是这样的建筑设计在大胤少见,别人远远看见尖顶,便知道是寿谦票号了,一定程度上也起到了宣传的作用。

江茗坐在桌前,乔靳立刻规规矩矩的将近日太和楼、寿谦票号的账本送上来,还有一应银票等,呈在江茗面前。飞浮又端了水盆,江茗净过手,两人便都退到一旁等着。

经过一段时间的磋磨,今日终于是让她点上银票了。江茗有滋有味的数着自己的银子,感受着账簿上绵厚的铜臭,心情大好。几日前在宫里的不顺,俱都化成了烟。

所以说,人为什么会愁?是因为生活不幸福吗?是因为别人欺负你吗?是因为找不到明日的目标吗?是因为实现不了自己的梦想吗?

不。都不是。只是因为没钱。

有钱能消万愁,这就是江茗的世界观。

江茗将账本过了一遍,用的是现代会计账本的模式,乔靳的手笔一如既往的简练干净,进账出账写的清清楚楚。她便又拿过银票来点,看完之后说道:“这京中的银票,大多出自福来银庄。近日太和楼和寿谦票号这般出风头,他们没来找麻烦?”

乔靳笑道:“这便是掌柜的神机妙算了,先前他们来找过一次麻烦,拿了假的银票来,说是寿谦票号不肯兑换,在门口撒泼。结果昭南王世子来了,拎着那人的脖领就扔去了衙门,说他讹钱竟敢讹到世子头上,非让严办。因他这么一闹,原本不知道是讹钱的也知道了。事情闹得颇大,连大理寺和皇城司都给惊动了,那福来银庄的掌柜又花了大把银子前去通融,这才压下来。”

江茗一转头,问道:“那殷楚没再趁机讹你一笔?”

乔靳脸色微变,低声说道:“讹了。”

“讹了多少?”

“三百两银子,说算是平事儿费。”

江茗笑着摇了摇头:“他真是把自己当做地痞流氓了,来收保护费呢。三百两银子不多,保住寿谦票号,值这个价。只要他不是贪得无厌,咱们的银子都是用在了刀刃上,便随他去吧。”

乔靳又补充道:“世子还在寿谦票号开了个户头,那三百两银子如今就存在寿谦票号里。他还问我日利多少。”

小小数量,江茗根本不看在眼里,说道:“你便自己看着办吧。”

乔靳点了点头,又说道:“今日里面来信儿,说是没上早朝。掌印太监董昌带着内侍将众臣堵在了崇德殿外,非要先让他们捐了银子,再来上朝。”

江茗经商,宫里自然早早的就安插进了几个眼线,摸清楚朝廷里面的动态,万事也好有个预先有个防备。眼线分批向外传着信儿,是以当日她见江衡心情不好,便已经知道是早朝是延庆道出了问题。

江茗冷笑一声:“国库亏空,户部忙着补漏,早已经负重难行。如今好不容易殷楚数了次靶子,靖文帝如何不趁势而上,让这些朝臣把家里贪的那点儿拿出来?但这帐,却都是要算在殷楚头上的。”一时间,她倒是有点可怜殷楚,不知道他这番自行树敌的举动能为山西拉来多少明账:“不知道里面捐了多少?”

提到这个,乔靳叹了口气儿,说道:“别提了。这群大臣原本以为昨晚只是戏言,谁知道皇上竟然动了真格的,一个两个都没准备。只有那兵部尚书崔贞,当了回事儿,连夜从府里就搜刮出三百多两银子。崔贞两代京官,竟然只能拿出三百多两银子,还是带零头的,可不是狠狠打了他们的脸?可也因为这个,怕是这些臣子,也就都拿出三百余两,便就算了。”

“三百两就想打发人?那岂不是还不如殷楚收的一桩保护费?这些大臣也太过于轻贱自己了。”江茗脸上现出一丝嘲讽之意。

“是啊。”乔靳说道:“如今崇德殿门前贴的大红纸上,就有崔贞和殷楚两个名字。殷楚捐的更多,足足有一千两。”

“他常年这么搜刮银子,又从你这里吃了好处,有这些家底儿也不错了。只不过没曾想,他竟然还能留下一千两。”江茗说着,却又想到那日殷楚无赖似的逼人捐银子。可眼前出现的,却是窗户一开,殷楚站在窗外的模样。

那景致一晃,又成了崔贞颤颤巍巍站在殿上的模样,连带着萧罗那副得意的面孔都一起浮了上来。

江茗思忖片刻,从银票里拨出一沓,推给乔靳:“既然玉风阁捐了银子,咱们也捐,但别送到朝廷那里去,直接让山西那头的掌柜去做,要送到实处。”

乔靳愣了一下,江茗爱财,平日里又谨遵着不出风头的宗旨,从来不愿掺和到这些政局当中来。是以一应店铺风调雨顺,从未出过大茬子。如今竟然要破了这个先例,还是用这么直接的方法,顶破了头往里撞。

江茗见他犹豫,便解释道:“如今山西那头的几个商贾俱都把持着手里的银子粮食,等着百姓贱卖田地,从中狠狠地捞一笔。等他们捞的脑满肠肥,又和官家勾结,还有我们的好处?靖文帝说他要赏赐玉风阁的掌柜,因为他捐了银子,我们也领个赏赐,日后行事也更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