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过突然的一句话，如此突兀，让顾敏猝不及防。她以为他要说什么，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一句。当下僵在那里，脸上的笑容也是一窒，万般的思绪也都止住了。

好不容易，顾敏才回神，她笑着说，“为什么道歉，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沈澈眼眸一紧，心里也是一痛，“不，顾敏，是我错了。”

顾敏的笑容再次隐去，瞧见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内疚和懊恼，是一抹失魂落魄。

顾敏，对不起，在顾阿姨去世的时候，我没有说一句话。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应该告诉你，不要怕，你以后还有我。

顾敏，对不起，在羽谦去世的时候，我没有赶回来。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应该陪在你身边，在你最伤心的时候。

顾敏，对不起，在顾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应该照料好一切的事宜，并且向他保证，以后会好好照顾你。

顾敏，对不起，这么多年来，你总是被我这样呼来唤去。

顾敏，对不起，这么多年来，你总是在我身边容忍我，却从来都不生气。

顾敏，对不起，你这么好，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发现。

顾敏……

“对不起。”沈澈的喉咙一涩，他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其实原本他想了很多话，想要跟她说，想要跟她道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此时此刻，真的在她面前的时候，沈澈却只能说出这一句来。仿佛其余都是空话，仿佛其余都已经不再重要。其实也是，这些道歉都来的太晚太没有作用了，他早已经迟了。

一时间沉寂无声，金秋的天空，有着一抹不可捉摸的金黄色，好像是在为这一场二十余年的岁月化开一道口子，一切都历历在目，一切都还在那里，他们还是他们，全都没变，只是长大了而已。

沈澈眼眸一空，只见顾敏轻轻摇了摇头。

随即，她的笑容化开了。

“不，沈澈，你不用道歉，真的。”顾敏的声音很轻很柔，和从前一样，“我真的很高兴，能和你认识，能和你一起上学放学。我以前就想有个哥哥，一直都想，现在想想，你就像我的哥哥一样。”

“不，不是像，你就是。”顾敏微笑的眼里，是如此的清澈，“所以，小澈哥，你不用说对不起，我没有生气。”

沈澈却觉得心口一寂，顾敏，你让我不用说对不起，你告诉我你没有生气。

其实是因为，你已经把我当成是哥哥一样的存在。

可是从前呢？

在以往的二十余年里，你也只是把我当成哥哥吗？

沈澈心底的那份渴望又莫名的升腾而起了，他知道他不应该，可是他却无法阻挡，那份迫切的心情，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他就是想要知道，就像是想要知道那一段过往里，她是不是真的有属于过他。

所以，他眼眸一凝，脱口而出，“顾敏，你有没有喜欢我？”

顾敏又是一怔，今日的突然太多了，让她一次又一次惊愕。

在认识了二十余年后，在四海公司的回廊里，他问了这样的话语，她心中空茫一片。

他挺拔的身躯，站在她面前道歉，那双渴求的眼神依旧犹如一个孩子。这让顾敏也想起了儿时，有一次沈澈和同学打架。俊脸都青了，还将那位同学打的趴到在地。她问他为什么和别人打架，并且告诉他这样做不对。可是沈澈却怎么也不肯说话，她当时很生气，告诉他如果他再打架，那她以后都不理他了。

后来，好久他们都没有说话，却又从别的同学口中得知他之所以会打架，那是因为那位同学在背后取笑她，说她是没人要的孩子，说她的弟弟和她一样都是个私生子，说她的妈妈是单亲妈妈，说她的外公在沈家当佣人……所以，当时他想也没想就冲过去和对方打架了。

顾敏在知道真相后立刻去沈家找到了他，当时他和沈爷爷坐在院子里。

她上前道歉，跟他说对不起。他并不肯接受，犟了好久。无论顾敏怎么道歉，沈澈都不肯接受，她当时心里难过，就红了眼眶。当时还是沈爷爷说了一句：小澈，欺负女孩子可不是男子汉。

沈澈不甘愿地低头，咬牙说道：那你以后都要听我的话！

彼时年幼，哪里懂得这句话的深意，顾敏傻傻点头。

很多年后他们慢慢一起长大，顾敏才明白那一句话的意思，才懂得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已不是青梅竹马那么简单而已。

那是，那曾经是她心中的一个秘密。

思及往事，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犹如拨开云雾一般，那么清澈，不需要再掩饰不需要再退却，此时此刻，她可以那样坦然的告诉他，那曾经不愿意说的心情。

“喜欢过的。”顾敏轻声说，笑容荡漾在嘴角，明媚而坦诚，没有一丝隐瞒。

太的回没猝。喜欢过的，她这么说着。沈澈的心头仿佛炸开了，一下热血沸腾，可是却又立刻被浇灭了。

不是喜欢，是喜欢过的。

良久无言，沈澈动了动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