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2)

等见它打了个颤,南栖才确定这是条鲜活的美味,放心地装进了一只麻布口袋里,三两下地用绳子把口扎紧了。他欢快地笑了笑,这才仰起脑袋,瞧见了天上那一片旖旎的云彩。

似是火烧云的景象,高高在上的天界居然漏了一个洞,旋漩涡般搅和在一处。本是艳阳高照的天色,不一会儿就落了一阵雨,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日光未散,是一场血雨。

淋降在长沂峰的参天大树之上,为枝叶蒙上一层悲凉的气息。

如此情形并不算陌生,眼下三界动荡,偶有天界与妖界的战役途经此地。落的血雨,想必便是那些仙子妖君的命数。

南栖不过是一只默默无闻的山野小妖,自然管不得这些。

他躲在树下避开血雨,仰头凝望了会儿。

口袋里的小泥鳅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过来,不安分地动弹。南栖嫌他闹腾,使劲拍了它一巴掌,揍得它好久不敢再动一下。

南栖等血雨停了,才匆匆赶回自己的住所,一个简陋到不行的山洞。

长沂峰冷清,素来只有他这种弱势的小妖居住。时间久了,倒也显得平和。

南栖自小一人长大,因脑子在幼年时被撞过,便不记得往前的事情。每日的生活除了寻寻吃食,发发呆,就是同几只麻雀说说鸟语。

他虽会说人语,却说得不太连贯,事物方面自然也见识得少。

譬如,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条泥鳅长着两只角。

南栖皱眉,这同自己往前吃过的泥鳅不大一样啊……

这能吃吗?该不会有毒吧?

他将泥鳅养在一汪水中,看着半死不活的泥鳅吐泡泡,蹲身观察许久。

心想,不如就晒成泥鳅干吧,不能吃的话,平时看看也行。毕竟南栖是真的很喜欢泥鳅,喜欢吃它们。

说来也怪,南栖这只小麻雀精活得和那些粗鲁的山野小怪还是不大一样的,他热爱晒鱼干,晒肉干,晒果干。在他的意识里,不管什么食物晒成干了,都挺好吃,还能存放得久。

山洞外头的树上就挂着入冬前晒的小鱼干,南栖取下几条解馋,目光时不时地落回泥鳅身上。

他想吃,非常想吃,这条泥鳅看上去就很美味。

但却怕中毒。

纠结万分中,他发现自己总是介怀这条泥鳅脑袋上是有两只角的。

他思虑一会儿,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去山脚闲逛,捡到过一把剪刀。想来是长沂峰周遭村落里的妇人来剪野菜时落下的,她们粗心大意,时常让南栖捡些不打紧的小物件回来。

他寻思着,晒小鱼干得刮鳞。如今,他要晒泥鳅,应也要清理一番才是。

说干便干,南栖素来是个爱劳作的。他怕剪刀不快,还找了个石头泼了点水,认认真真地磨了一磨。

剪刀与磨刀石发出的声音惊得昏昏沉沉的泥鳅脑子顿时清醒不少,那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在泥鳅眼里越来越清晰,且越来越锋利。

唰唰唰……

泥鳅咽了口唾沫,大抵是猜到了即将会发生什么惨剧。

南栖用清水洗了洗剪刀,用手晃了晃,甩去水滴,转身麻溜地抓起泥鳅,明晃晃地挥舞着剪刀,像个凡间的刽子手。

泥鳅左右动弹,滑溜溜的让南栖抓不住,落到了地上。

南栖不慌不忙地捡起来,还安慰泥鳅:“别怕,别怕。”

泥鳅心想:我能不怕吗?

等那剪刀都搁在泥鳅的角上了,泥鳅实在是耐不住了,也装不下去了,忽然开了口,声音嘶哑,带着几分难以遏制的怒气:“住手!”

这一开口,吓得南栖顷刻间便把泥鳅和剪刀都丢得老远,连连退后了两步。

三百多年都没听过一句人话,南栖惶惶不安地朝四周看了看。随后,才不确定似的望向在地上翻腾的泥鳅,怯生生的音调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磕磕巴巴道:“你……你是谁?”

泥鳅被砸在山洞里硬邦邦的地面上,肚皮朝上翻倒在地,没了声响。

南栖心有余悸,半晌才敢靠近。

他见泥鳅闭紧双眸,好久才松缓过来一口气,这才小心捧起,细细打量起这份“吃食”来。

发现泥鳅周身浑黑,眼下却有片刻是有着粼粼亮光的。它身上忽然冒出来的细小鳞片紧密相连,时有时无。南栖揉揉眼睛,定睛再看,便又只剩下泥鳅的光滑外皮,唯有它脑袋上的一对粗圆短角仍在。

南栖常年一个人待习惯了,脑子总慢个半拍。

现下才迟迟反应过来,这条小泥鳅,是和他一样成了精的,是同类。

若是自己吃了它,可就罪过了。

成精的妖之间是为同类,素来不能互相吃食。除非是那些想用邪术来提升自己修为的妖,才会不知羞耻地去吃同类。

再者,泥鳅会说话!

南栖可想找人说说话了,他今日真是捡到了个宝贝。

于是,这一日里,南栖损失了一条香喷喷的泥鳅干。

不仅如此,他还费心费力地在山洞里凿了一个小凹槽,舀了河水,将半死不活的泥鳅万般珍重地放进去。怕它真死了,南栖还渡了些许修为给它。泥鳅虚弱,大抵是受过伤的,一接触到灵气,即便是在昏迷中,也能下意识地拼了命吸取。

南栖本就是个修为低微的小妖,因此,为了能让泥鳅缓口气儿,他差点没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失了许多修为的南栖昏昏欲睡,不一会儿就疲惫地晕了过去。幸好泥鳅恢复了一点意识,主动断了这修为的来源,否则南栖今天怕是要稀里糊涂地将命断送在此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