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玦手劲大,麻雀一口气没缓过来,头一歪,眼白朝上,没声了。
苍玦坐下,松了手劲:“别装死。”
麻雀没动,可怜的一小点儿,就那么躺在桌上。
苍玦直接道:“还装?”他取来烛火,是要烤了麻雀的架势。
麻雀倒抽一口气,醒过来,豆大的眸子蒙着雾气。苍玦一松手,它便踉跄几步掉到地面,化身为一个穿着绿衫的少年。缩着脖子,满是委屈,眼泪都挂在了睫毛上,仿佛是苍玦苛待了他一般。
“你倒是聪明。”
南栖隐藏了自己的内丹气息,变作一只普通的麻雀跟在他身后。怕被苍玦发现,他还唤了其余麻雀做掩护。若是只大妖怪还好找些,这些小妖怪本就修为不深,藏了内丹就同普通鸟兽一般。其间,苍玦抓错过两只麻雀。
都是南栖的帮手。
苍玦本就烦心事多,内里恼火着,这麻雀正是撞上了火堆。
但也是苍玦耐得住,心想南栖年幼,跟个一会儿,觉得腻味了便不跟了。谁想到南栖一路跟到了镇上,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无奈,苍玦选了一处客栈,破天荒地留了宿,用了这一招把南栖引了出来。
南栖起身拍拍自己的屁股,往后挪了几步,心虚道:“小鱼干吃完了,我很饿……”
苍玦沉了口气。
南栖咬唇,站着的身影带着拘谨,被人抓包后更是有点难为情。他见苍玦神色不大好,上前主动去拉苍玦的衣角,像是在讨他的原谅。
他就像个孩子,不懂事:“你走得太快,我好几次都险些跟丢了,又累又饿。”
苍玦生气归生气,却念着南栖在长沂峰中对自己聒噪的照顾,没有下了狠心赶他,反而转了语气,温和下几分来:“凤凰羽毛带了吗?”
“带了。”南栖说,“人参精叮嘱过我,让我自小贴身带着,我也很是喜欢的。”
苍玦轻点下巴:“嗯,今日更深露重,不宜启程。明日我便回去,不要再跟着我。”
南栖窘迫,方才现身就要被赶回去,真真是丢脸。他松了手,睫毛上的泪珠可算是掉下来了,倒也不是哭:“我想跟着你。”
“你跟着我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做的!”
苍玦实在是无语,冷冷地瞧着他。
“你这处,我还有恩情没有报完。”
苍玦不以为然:“你救我一命,我也还你一命。我们之间,没什么亏欠的。”
南栖被他堵得顿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灵机一动,焦急道:“我也许不认得路了!”
“明日……”苍玦正想说亲自送他回去,可转念,就想到自己还有别的事,若耽搁了,便麻烦大了。
再者,苍玦是不信南栖不记得路这一说的。长沂峰的任何一条路,不管多偏,南栖都记得一清二楚,他真不是个路痴。
苍玦也实在是不应该为这只麻雀一而再再而三地耽搁自己的行程,于是他冷下声来:“如何来的,便如何回去。”
“泥鳅……”
“我与你并非是什么亲密关系。”
“可……”
“不许再跟着我。”他的声音并不严肃,只是冷如十二月的霜,焐不暖罢了。
在烛火中,苍玦抬眼望着南栖。
南栖别过脸,避开了苍玦的目光,秀气的脸颊上落满了伤心,像被冰霜打蔫的花儿。
于此,苍玦没再管了,他把床榻留给了南栖休息,自己则坐在桌前打了个小盹儿。
南栖闷声躺倒在床榻上,身下硌着一块硬东西。他摸了摸,摸出一枚玉佩来,上面刻着字,是个“锦”字。南栖半起身想唤苍玦,话音刚要蹦出口,便见苍玦一动不动,似是睡沉了。
南栖不敢扰他,又见这玉佩他曾见过,是苍玦贴身之物,他便握在手中贴着心口拿着,想明日一早道别时再还给他。今夜,他是流着泪合眼的,边睡边抹眼泪,打湿了半个枕头。
前几日还同自己那般“亲昵”的苍玦,一出了长沂峰,便万般疏远。
南栖委屈地入了睡。
后半夜,烛火忽然熄灭,长水巷的街道里是冗长的死寂,刮来几缕潮腻刺骨的风。青石板的路上,寒冰蔓延,有猛兽行走的落爪声,小心轻踏,常人听不到,但苍玦很快便察觉了。
这步子诡异且谨慎,是他自小再熟悉不过的。
看来鸢生来寻他的时候,已然被龙宫内的眼睛发现了。
只是不曾想到,他们会派狰兽来杀他。
狰兽是古兽,亦是战兽。他人与它若有争斗,必有一方命绝。
苍玦睁眼,眼底闪过一丝狠绝。他悄然蹙眉,转身望了一眼熟睡中的南栖,随后消失在厢房中。
晨曦,日光过了筛,千丝万缕地洒落。
南栖醒时,眼睛还是红肿的,握着玉佩的手被压出两道褶子。
石板路上青苔浸着雨水,透着青草香,泥泞之中绿叶丛生,挂着一只不大点的蜗牛。店小二敲开了厢房的门,端来一份早点。木雕盘子上托着的是一碗米粥,一碟花生米。
“公子,您的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