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母妃仙逝后,苍玦很久都没有这般心乱过。
鸢生见苍玦这副模样,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反倒是苍玦,沉默许久后说道:“南栖如何了?”
鸢生咽了口唾沫,发觉自己还是不明白苍玦与南栖到底是什么关系,越来越看不透了。他道:“南栖公子想修仙。”
苍玦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鸢生继续说:“公子虽认真,但资质着实太浅了。”
“他要修仙做什么?”苍玦没有心思习字,他兀自在等鸢生的回答。
可话音才落,外头就有贺府的小厮来唤,请他们去过去。这是溯玖那边的东西都备齐了,来唤他解毒。事不宜迟,鸢生连忙放下手中的事物,准备同苍玦一起过。
还未出门,他又被苍玦问道:“南栖他……”
鸢生不解。
苍玦是在乎的:“南栖他为何要修仙?”
“自然是为了日后能够跟着殿下。”鸢生老实道,不自知地火上添油,“他说他想留在殿下身边,但殿下不喜欢他留着,所以才走的。我送他回长沂峰时,公子落了一路的眼泪,十分伤心。见着殿下给的红豆饼时,又着实开心,捧着都舍不得吃上一口。”
苍玦的神情从冷漠,逐而多了几分动容。
鸢生看在眼里,继续道:“因此,属下自作聪明,向公子提议了修仙。”
同在天界,南栖只要稍稍动点小脑筋,就不愁见不到天帝的常客——苍玦四殿下。
于此,苍玦豁然开朗。
南栖依旧喜欢他,想要留在他身边。
他心中是喜悦的,可苍玦从小便封闭了这些情感。如今潜移默化地被再度打开,真真是犹如巨雷贯耳,惊醒梦中人。他不知该作何表情,只是骤然紧握手中的笔,在指节掐出一道瘀红。
春生三月,夏有雷鸣,皆不可或缺。
有些人之于有些人,是三月,也是雷鸣。
今朝,南栖是苍玦心中的流转四季,一千多年中唯一的牵肠挂肚。
他心思开朗,顿时轻松不少,却也面色凝重地问道:“已知错,却还要为之?”
鸢生未曾多想,只记得未成仙时,跟随苍玦的母妃早起念书,在书卷中见过这样一句话,今次用在苍玦身上正合适:“世间执苦万般,也并非全是错的,殿下无愧于心便好。”鸢生还想说什么,门外已有人轻叩。
是贺府的小厮来催,请他们过去。
鸢生自小跟着苍玦,是龙族中最懂苍玦的人。他问道:“玉衡上仙应该已经在贺府了,殿下是否要属下此刻去长沂峰接南栖公子回来?之后好一同回天界去。”
“不必。”苍玦思虑片刻,“我昏迷一月,诸事未卜。这一月里,他在长沂峰比在我身边来得安全。”
况且,苍玦想亲自去接他。
也不知南栖这个小傻瓜会高兴成什么样。
第二十章 人间-拾玖
晨辉万丈,长沂峰浓雾未散。
南栖哭累了,坐在山顶能望见长沂峰最深处的景色,还是那般宁静,与世无争。南栖已经错过了日升的时机,得明日早晨再来了。他拿着一根枝丫,在地上画圈,来来回回写了几个字,又抹掉。
从前,他有许多朋友陪伴。如今,它们都在长沂峰内,他在外,见上一面都难。
说不寂寞是假,但南栖也能理解大家不想离开长沂峰的心情。唯有到了外边,南栖才知世事艰难。便连晚上睡觉时,洞内都会爬进一条毒蛇来,抑或是晒着的小鱼干全被山里的其余兽类偷吃了。果子也不能摘多,会引得山猴子来偷,不仅如此,还会弄乱他的住处。
才回来两天,就遇到了诸多的不顺心。
南栖失落地盯着长沂峰看。
须臾,身侧落了一只小麻雀:“啾。”
南栖正在嚼一个果子,听到这声熟悉的声音,差点噎住。昔日里同他关系最好的麻雀,正衔着一枝碎花往南栖脚边丢,雀声雀语:“长沂峰的铃铛花开了啾。”
“阿雀……”南栖吸鼻子,“你怎么出来了?”
“你跟着泥鳅走了没几日,我就觉得无聊了。好不容易等你回来,你还丢了羽毛。好气哦。”阿雀啾啾地抱怨,“我好歹在长沂峰吸收灵气一百多年,也该出来历练历练了。说不定,日后还能早日修炼成精。”
南栖感动地盯着它,阿雀往后跳了两步,害羞道:“啊呀,我不是为了你出来的。我是为了历练!”
“嗯嗯!”南栖点头,他捡起地上的铃铛花,放在鼻尖嗅了嗅,“那你要去哪儿历练啊?”
阿雀神气地拍了拍翅膀:“还没想好,不如先和你凑合一阵。”说着傲娇,实则是往南栖身上蹭了蹭,万般想念,小声嘀咕一句,“其实我有点点想你了。”
况且,它这种有意修炼成精的麻雀,早该出来历练了。
长沂峰虽灵气十足,安逸万分,却因为没有磨难,山内所有飞禽走兽都迟迟不能化成人形。整座山内,能化成人形的,也只有南栖了。阿雀听自家麻雀奶奶说过,南栖很小就来了长沂峰,那会儿就是人形了。
阿雀觉得好厉害,就去拜会南栖,想看看这个厉害角色是什么。
谁晓得,那日风大雨大,阿雀给鹰偷袭了。是南栖救了它,给它烤了美味的小鱼干吃。
阿雀想,这是救命恩雀啊!怎么能弃之不理呢?
但比起阿雀和南栖的欢快,贺生府邸中较为吓人的是苍玦的脸色,以及溯玖方才那一句“方才给你解毒的羽毛,自然是那只叫阿啾的麻雀精的”。他捏着手中的锦袋,眼底感慨万分,他阴鸷地扫过屋内站着的两个上仙,冷笑片刻,随后将锦袋小心收好。
其余事情已与他无关,答完苍玦的疑惑后,他并未多说一句,他人的事情他无意多管。
苍玦坐在木椅上,捏紧指节,青筋暴露。他起身,身边适才赶来的玉衡上仙拦住他:“苍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