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1 / 2)

他作揖道:“几日后,我会派人来请女君。”

为南栖剥腹取子,唯有医术高超之人的手法,最让苍玦安心。

院落中,阿雀种的仙树结了不少果子,罗儿将它们都摘取下来,洗净了放在南栖面前,想劝他好歹吃一点。

“公子,要不奴婢去煮点甜汤吧。公子不是最喜欢吃梨子甜汤吗?”

南栖靠在床榻上,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他不吃不喝已有两日了,也不同人说话。

缓缓地,他盯着罗儿摘来的果子,鲜红色压在他眼前,由浅转深,腐朽皱缩,它在南栖眼中跳动起来,如那日掉在地上的那颗心脏。

扑通——

扑通——

耳边响起阿雀的声音:“南栖——”

“呕——”

蓦地,南栖俯身吐出了一大口酸水,涨红了脖颈,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恐惧的织网掩盖了他的视线,将他包裹,勒出几道血痕。

他惊恐地推开了身前的果子,它们沾着他呕出来的酸水,滚了一地。

苍玦打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南栖穿着一身脏衣,在罗儿的搀扶下,跪在地上半日都起不来。

他焦急地摸着地上的灰尘,匆匆地抓住那些滚落的果子,抱在怀里。他的一双眸子红涩,却没有泪水,他咬紧牙关,喉咙中发出呜咽的声响。

他在找何物?

一双手摸尽了空荡荡的地面,他到底在找何物?

是阿雀的一颗心,还是他那早早夭折的可怜孩子?

荒唐至斯……南栖什么都找不到。

苍玦没有说什么,几步上前抱起南栖。苍玦任由南栖颤抖,将他抱紧了,护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南栖依然咬紧牙关,肚子里的孩子踹他,他也不顾。

都是假的……

罗儿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头发凌乱着,她此生从未遇见过此等状况。就在前几日,由她一手带大的小仙千梓叛变了,平日里爱向她撒娇的阿雀死了,而她伺候的龙君身有剧毒,她照顾的南栖失魂落魄。

这偌大的琅奕阁正居,居然变得那么空荡。

耳旁再也没有阿雀的闹腾声了,她竟然是被朝夕相处的千梓杀害的。

罗儿别过头,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掉。

“罗儿,你出去吧。”苍玦示意她去歇息。

“可公子的衣衫该换了。”罗儿捂面,颤抖着肩膀抽泣。

苍玦解开了南栖的外衫带子,南栖呆呆地坐在床榻上,宛如一个乖巧的木偶。

苍玦便道:“你出去吧。”罗儿这才离开,合上了厢房的门。

再无天光,南栖仰头,眼底落了灰,一撮一撮地燃尽扬撒,心中更是落了一场灰色的雪,快要冻死他了。

脱下外衫的他,大着一个圆肚子,像足了一个“异类”。

“南栖,睡一会儿吧。”

南栖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他很乖地就躺下了,苍玦为他盖了被褥,陪在他身侧,轻轻地搭着他的肩膀。苍玦合上了窗,灭了烛火。屋内没有点香,苍玦便点了一炷安神香。南栖肚子里的孩子动了多次都没有讨要到南栖与他的互动,便也安生“睡”下了。

夜里静谧得只剩下南栖低低的呼吸声。

他的枕头湿了大半,悲伤无声无息,潮水般溢满了心头,一次次地涨潮,一次次地淹没他。

苍玦让他枕着自己的胳膊,侧身对他道:“哭出来。”

南栖张了张嘴。

苍玦又道:“哭出来,南栖。”

哭出来就会好些,哭出来就会放下,哭出来……就能找回自己的情绪。这是南栖和阿雀相识以来,第一次面对生死别离。幼年时的记忆,他不记得了,所以今时今日,岁月要给他这一记,让他知道痛在心尖是什么感觉。

是死亦生,生却如溺入混沌般地窒息。

他知道,他的孩子死了。

他也知道,他再也没有阿雀了。

“她很小就跟着我了。”无尽黑夜中,南栖开口,多日未曾说一句话的喉咙干涩,像是咽了一口泥沙,堵在里边,只留了一个细缝让他痛苦地嘶吼,顺着这一点空隙诉苦,“挖心剖丹,该有多痛……”

她一定痛死了。

他的阿雀,一定是痛死了。

南栖捶着自己的胸口,他也要痛死了。

连着两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今朝,绝望击溃了心坝,眼泪与悔恨,翻江倒海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润的香,温柔地包裹着南栖,苍玦接纳了南栖所有的伤心。

他像是哄孩子般,拍着南栖的肩膀,一遍一遍地对他解释道:“小仙与上仙不一样,他们死后可入轮回。我会向地府打点,你与阿雀,今生必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