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玦终于伸手,抚上南栖的面庞,却发现他的泪水冰凉,没了往前的温度:“我不知道该如何寻求你的谅解,但我知道,失去你的这些年里,我生不如死,亦如行尸走肉般活着,抑或是,我从未觉得自己活着。”
如今,他不想再死第二次。
他若要不痛,唯有南栖回到他的身边。
“南栖,回到我身边……”
“苍玦。”南栖打断他,“其实当年的种种误会,在看到嘉澜后,我都一点一点地想清楚,想明白了。真是当局者迷……而当年最为伤我的一句,便是你说的‘错生’。可我知道,那也是你骗我的。我因阿雀的死,一遍遍地自责失心,记忆的恢复也令我像个疯子一样患得患失。你不信我,不愿去找溯玖哥哥核实真相,其实再正常不过。”
说到底,苍玦也只是想保住他的性命罢了。
南栖当初心伤意绝过,今次却已经只剩下惋惜。
因为这份不信任而产生的罪孽,已经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鸿沟。
修补是难,万苦是真。
苍玦心跳如擂鼓,他将南栖困在他的一方天地中:“你都明白,为什么不回来寻我?你知不知道……我心中有多么痛苦。我连每一日见澜儿一面都做不到,他太像你了。我虽为战神,却因此胆怯至极,做不了一个好父君。”
明明这个孩子是当初你唯一“留”给我的念想。
南栖听此言语,怔怔片刻,他从不见苍玦这般示弱,但物是人非,南栖苦笑着对苍玦道:“苍玦,我已经不是那只被你留在后院,日日不得见人的麻雀了。今朝我是凤族太子,你是龙族皇子。”
“我知道。”
“他日待我族拿回领地,我便要继承凤族,成为新的凤王。”
“此事我自然知道!”
“你既知道,那你也该明白我为何迟迟不来见你,却又不得不见你。”
龙族占着凤族领土三百余年,今次要还,便是辱族之举。两族关系紧张,南栖继承凤君之位后,无数拜帖递来婆娑河,唯独没有龙族的。龙族是什么意思,南栖不是不知。
苍玦今次又被族中长老为难,南栖怎么能够再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地站到苍玦身边去。他若这样做了,便是辜负了凤族,也是将苍玦置于一个左右为难的位置。
除非——
南栖闭眼,再睁开时,声音冷静:“除非,你愿意帮我,将领地归还于我凤族。这样,两族之间的关系,才能缓和。”
你我才有机会。
说来也是可笑,这领地本就是凤族的,却在他们遭遇灭族之后,被天界赐给了胜战而归的龙族。
若是他族,必然是不敢收,因为这可是凤族领地,它本就不属于天界,是凤凰先祖自己劈天而得的领土,是天神对凤族的庇佑。
但龙族当时为了越过凤族,一举成为天界第一的战族,竟是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它。
而这片领土内蕴含着凤族蕴藏了数万年的仙灵,它是庇佑凤族子嗣完好成长的温室,是凤族最为重要的家园,南栖不得不拿回来。这些旁人不知,南栖他们也不敢讲。若是讲了,怕是更加拿不回来。
仙灵之力,若公诸世上,便会遭人觊觎。
龙族占着它三百余年,已经默认此领地是龙族的一部分。若要归还,龙族利益必然受损,颜面也不复存在。
毕竟当初的龙族虽得到凤王东昇的提拔,但他们一心想要盖过凤族的心思也是不假。
而苍玦素来最为看重这些,如铁律般不可动。就像当年一般,他将身为小妖的南栖藏在后院,虽是保护,却也伤人。
南栖望着他,身躯像是被定格在原地。
他无意为难苍玦,他只是想听苍玦的一句话,假的也罢,骗他也好。
却在最后,听到了苍玦的那句:“我眼下不能这般做,抱歉,南栖。”
第六十九章 凤生-拾玖
凉风吹过,南栖的心是逐渐冷下来的。
他站在原地,抬头看了一眼阿雀种下的果树,物是人非,而他们之间的某种关系,却并没有变过。
一次都没有。
他并不是故意为难苍玦,但人总有痴梦,希望对方为他放下一次权势,仅仅一次便可。即便苍玦这次真的让步了,他也不会为难苍玦。
事情总会解决,总有妥善之法。
然而苍玦却拒绝了他。
南栖不是不懂其中的关联,他轻声道:“我明白你的处境,不必为难。天帝将这桩烂摊子丢给你我,着实是说不过去。我会再想办法,必要时,会登门拜访龙族。”
苍玦正想说什么,厢房内突然传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择儿大哭的声音。两人顾不得什么,几乎是箭步冲向厢房。
苍玦推开了门,只见择儿坐在床榻上号啕大哭。而嘉澜则是在地上,捂着脑袋蜷缩着,他浑身都在颤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身侧是一个翻倒的花架,上边的玉器花瓶摔砸碎了,割伤了嘉澜的半张脸。
全是血。
“澜儿!”苍玦怒声,吓得择儿顿时缩到了床榻的角落里,惊恐地看着苍玦。他哭得连指尖都在发抖,他也不敢看南栖,生怕他们责骂他。择儿只得怯生生地望着苍玦抱起了嘉澜,用术法为他疗伤。
嘉澜另半张脸还挂着泪珠子,痛得一动都不敢动,他被自己手上的血惊吓到,僵硬着身子被苍玦抱在怀里。
南栖本不晕血,却在看到孩子的血时,一颗心跳得急速。
他立刻转身抱住了床榻上的择儿,捂住了他的眼睛:“择儿,不要看。”
择儿呆愣了好久才喊道:“爹……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