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长手臂够到毛衣,钻进衣摆往身上套。毛衣是高领,头刚伸进去,呼吸都还闷在里面,忽然就听一道声音像是远隔崇山峻岭般呓语似的传来——
“小佑,别引诱我……”
周霁佑:“……”
她仿若被施了定身术,头卡在领子里也没急着出去,就那么僵僵地愣在那儿,腰背还是稍稍伏趴着的。
呼出的热气积聚在毛衣里,她一张脸憋得像发烧,连耳垂都滚烫滚烫,耳廓后的两片神经坠坠得发紧。
在继续穿和马上脱之间,显然脱比穿更省事。
她从外面揪出毛衣领一下解脱出来,脸颊还是热,浑身都热,气的。
她咬牙,指头捏得嘎吱两声,眼睛瞪前方:“沈飞白,你给我进来!”
chapter 38
确实是呓语,说出这句话后,沈飞白如同一根木桩钉在门外。
听到她的低吼,他无声苦笑,拉下门把手,走进去。
周霁佑刚粗鲁地脱下毛衣,手从额头顺上去,额前的头发压在掌心,长发披肩,微微凌乱。
她脸很白,素素净净的,眼睛略凶,不加掩饰;套一件松松的睡衣,拥被而坐。
“沈飞白,你有病。”她义正言辞地指责他。
他立在床尾,承认:“嗯。”然后,低头看着素色花纹的被子,笑了。
周霁佑坐床头,视野较低,刚好捕捉到他嘴角扯出的一弯弧度,被他挑起的火气忽然就灭得一干二净,皱眉,有点无法理解:“说你有病你还笑。”
沈飞白有好几秒没说话,笑意未退,薄薄的一层,像半隐在夜空的弯月,以为并无月色,可一抬头仔细看,分明又是存在的。
几秒后,他缓缓抬眼,眼底有光:“我很高兴。”
简简单单四个字,高兴什么也不说,就只是目光清透地看着她,深黑的眸色里暖意融融,像光柱,烫得她眼睫低垂,下意识避开。
换她盯着被罩不动,好半天嘟囔一声:“有病。”
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她批了多少次“有病”,沈飞白习以为常。
在她尴尬且想掩饰某种情绪的时候,就会用厌烦的语气驳出一句:有病。实则只是虚张声势。
他脚步迈出半步,意识到不妥,迅速收回,定在床尾再不靠近,拾起扔到床角的纯白毛线衣,弯腰送至她手边。
“衣服穿上,出来吃早餐。”
不等她抬头回话,转身出屋,顺手关上门。
连语言带动作,不超过半分钟。
周霁佑一愣,无端觉得,他是逃出去的。
***
沈飞白是个没有新意也不懂浪漫的人。至少周霁佑是这样认为。
如果刚好赶上名家画展,他就会在她生日当天邀她同去;如果没有,请她吃饭,再……看部电影。
是从哪一年延续的这个无聊“传统”?
周霁佑搜索记忆,大一大二她都没在生日那天理过他,大三接受他一张画展门票,给他钱他又不要,之后就老觉得欠了他,之后的两年一到生日,鬼使神差地都没能拒绝掉,于是就这样连续三年,每年生日都和他一起过。
大四,看电影。
研一,看画展。
如今是第四个年头,毕竟关系和过去不同,她多多少少有些期待生日过得也和过去不一样。
但,上午去国博看过画展,下午又坐在电影院观看新上映的科幻电影,谈不上多么失望,心底深处的那丝无力感倒的确真真实实地发酵蔓延了片刻。
电影放映结束,观众陆续离席。走到门口,一个挨一个自觉归还3d眼镜。
沈飞白问她:“要不要去洗手间?”
她摇头:“不用,你要的话自己去,我在这儿等你。”
“我也不用。”宽阔的走廊里,一*的人自他们身旁经过,他驻足凝望她,“电影不好看?”
周霁佑抬眸看他,漫不经心地说:“还好啊,怎么了?”
“你兴致不高。”他眼里都是洞悉。
“哦,可能吧。”她撇开眼,拔脚向前,含糊着。
胳膊被握住,他在身后拉了她一把。
她回头,发现他眼睛里有话。
顿了顿,他喊她:“小佑。”
“嗯。”她侧着身,与他对视。
“你有不满意的地方,一定要说。”
影院里铺了吸音的红地毯,光线不明不暗,墙壁上用来吸引眼球的电影广告灯斜斜投下莹润白光,照进他墨黑的眼眸,深深浅浅,像月光下的树影。
周霁佑轻不可闻地一声笑,说:“沈飞白,你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