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颇为意外,雷安微微诧异。
“我们思考的角度不同,我认为对我毫无影响的一件事,在她看来却可能十分严重。”沈飞白眸光清和,裹挟恳切,“雷老师,报喜不报忧,我想,您平时对您家人也是这样的吧。”
雷安不得不承认,他对他有了一些全新的改观,不同于以往工作层面上的欣赏,这回,是针对私人情感方面。
他工作三十年,阅人无数。
一个人的眼睛不会骗人,沈飞白眼里有东西。做新闻时面对有诉求的群众,他眼神里糅杂正义和怜悯;在他面前谈及周霁佑,他目光沉静中隐有深情。
雷安静坐片刻,发送一条短信。
【小佑,有时间带沈飞白到家里坐坐,让你芸姨见见他。】
周霁佑收到信息,有点微愣;略作斟酌,还是拨电话过去询问:“雷叔,您是同意我和他在一起了吗?”
雷安没好气:“你们都住一起了,我还能反对不成。”
周霁佑抿唇微笑,没吭声,但其实,她心里多少有点羞窘,毕竟是在她敬爱的长辈面前。
雷安叹口气,说:“你雷叔我不是什么都没见过的老封建,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感情的事要是能讲得清,就不会有那么多情感作家一本又一本地出书了,就是因为太复杂,才总有新鲜话题能写出来给读者看。”
“嗯。”周霁佑由衷道,“您那眼界可不是一般人。”
“别跟我耍贫嘴。”雷安一笑,顺便提醒她,“你芸姨一直想见他,你找个时间安排一下。要不,就这周末吧。”
周霁佑微顿:“他周末有事。”
雷安拧眉质疑:“他怎么周末总有事。”
周霁佑咬唇,不作声。
雷安问:“他有什么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她选择坦白,“可是雷叔,我不能告诉您。您就当,这是我和他两个人的秘密,成吗?”
雷安笑话她:“什么成不成。你知道就行,我对你们这秘密没兴趣。”
和胸怀坦荡的人相处,周霁佑总会在不经意间感到一丝赧然。不管怎样,她还是回了句:“谢谢雷叔。”
***
眨眼到周末。
她没想到会在沈飞白不在家的时候,于自己家门外看见蒋茹慧。
沈恪知道她住址,蒋茹慧也知道,现在还差谁?
如果可以,她真想立马搬家。
蒋茹慧保养得宜,无论模样还是身材都和六年前毫无变化。又或者,只是时光拉长了距离,使她看不出其中细微的改变。
“回来了?”蒋茹慧肘弯处挂一只高档手包,精致的妆容扯开一丝薄薄的笑,“本来想去你学校,后来想想,还是直接到这儿等方便一点。”
她从容优雅,不热络,也不冷淡,仿佛她们之间并不存在时光的缝隙和本身情感的沟壑。
周霁佑无意识地掐了下掌心,面无表情:“你怎么来了?”
蒋茹慧向墙边一站,让道给她开门,“来北京台录制节目,顺便看看你。”
周霁佑在推开防火门之前就已经拿出了钥匙,可她并未上前把钥匙插进门锁。
她站在门边,侧眼看着她,目光幽幽,带着深意。
蒋茹慧微一挑眉:“怎么,不欢迎我?”
“你来找我什么事?”她不绕弯。
“非得有事才能来找你?”蒋茹慧神情淡然,叫人挑不出异常。
周霁佑嘴角轻扯,含上一抹轻嘲:“抱歉啊,我真的想不到没有任何理由,一个对我不闻不问的人会时隔六年突然来看我。”
蒋茹慧不赞同地看着她,说:“你也知道已经过去六年,你当年那么任性有想过我有多寒心么。我等你低头认错,等了六年。你脾气拧巴,难道就不能允许我主动一点,来挽回我们的母女关系?”
“挽回?”周霁佑倍感意外,轻笑,“我没听错?”
蒋茹慧完全不掩饰她的愤怒和失望,每一个字音都加重:“小佑,你不是孩子了,应该懂事了。”
眼神猝然转冷,她还要如何懂事……
最初被接到沈家的时候,她也曾想做一个懂事孝顺的好女儿,也曾恭谨温顺地去讨好每一个人。
可沈国安不喜欢她,她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也都是错。
她作为母亲,从未帮助过她在沈宅立足,她任由她自生自灭,甚至还一味地因为沈国安的迁怒而对她施以打骂,永远只会说:你还不知道错吗?
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真的不知道。
后来她索性将错就错,既然得不到关心和维护,那么她也没必要去在意、去稀罕。
她忤逆,她任性,她不过是想离开沈家,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反正,在不在沈家,她都只是一个人。
最终,她还是开门让蒋茹慧进了屋。
房子面积不大,胜在装修得温馨,里里外外也都收拾得井井有条。蒋茹慧评价了句:“倒是有点像过日子。”
她不置可否,礼节性地倒杯水放茶几,没管她究竟喝不喝。
“你就打算和飞白这样没名没分地住下去了?”她口吻不咸不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