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是见腾妃娘娘总把这些东西分送给后宫的姐妹,才知道皇上源源不断的让人送这些东西过来。这不是很奇怪吗?鲜钦虽然离得远,也算得物产丰富。除了乳酪、肉干,还有奶茶、砖茶、果条、红枸杞、山杏仁、小米、榛子数之不尽的东西。臣妾就是好奇,皇上为什么每次都会送相同的东西回来!且大军是在行进的,行进的过程必然不会都遇到同样的东西吧,总不能皇上一买就是十车,再隔三差五的让人送来?”赵翎兒眉目之间充满了忧色,一双水灵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腾妃。“娘娘真的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她的话,让腾芽的心跳都加速了。“你的意思是……”
“臣妾不敢妄加揣测,但相信娘娘心中所想,正是臣妾这些日子的困惑。”赵翎兒起身跪在了腾芽面前:“皇上对臣妾有恩,腾妃娘娘又庇护着臣妾的母亲。眼下娘娘有着身孕,身子不便,臣妾斗胆恳求娘娘,能否让臣妾出宫,替娘娘探查这宫外不明之事。毕竟再没有谁,比臣妾更熟悉那边的地形。只是,臣妾实在想不到用什么借口出宫,才能不引起宫里人的注意。如若猜忌的事情被传出去,朝中人心惶惶,后宫也不得安宁,那臣妾岂非成了罪人……”
杨嫔听懂了赵昭华的心思,便道:“昭华能有这样的情意着实难能可贵,可若是前头真的出事,就凭你一人,只怕也成不了事。但倘若你要协戍卫一并出宫,就太过惹眼了。后宫也罢,前朝一直就人心动荡,加之最近的事情,保不齐马上就会引起轩然大波,那可如何是好?”
“顾不了那么多了。”赵翎兒与她对视一眼,恳切的说:“我必得要先弄清楚皇上那边的情况才可。难住我的第一步,就是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出宫,才不会让皇后阻拦。”
这个时候,腾芽十分的羡慕她。她想着凌烨辰会有危险,就可以洒脱的,不顾一切的去帮他。可是她自己却被困在了这深宫之中,进退两难,动弹不得。“你这样贸然出宫,怎么都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且只要你出宫,皇后娘娘就必然会有所怀疑。所以,出宫不是你所求,而是皇上的吩咐。皇上让你去,你自然可以大大方方的去。”
“娘娘的意思是要假传圣旨?”杨嫔倒吸了一口凉气:“可若然前头什么事情都没有,赵昭华这么去了,皇上若追究起来……恐怕是对娘娘不好。”
“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腾芽皱眉:“皇后那边有本宫撑着,必然不会有事。赵昭华你现在就可以回宫去收拾东西,做好准备。等皇上的肉干和乳酪送来漓乐宫,你就可以随时出发。此外,作为护送,本宫会挑些得力的戍卫陪你一道去。路上你自己多加注意。太多的兵马调动是不太现实,但是你若发现外头有什么不对劲,及时派人送消息回来通知本宫,本宫自然会有办法接应。”
赵翎兒的脸上透出了欣慰的笑容:“多谢腾妃娘娘。臣妾此行,必然会设法保护皇上的安全,娘娘宽心安胎就是。”
“那就拜托你了。”腾芽温和的虚扶了一把。
“臣妾一定会尽力而为。”赵翎兒动容的与腾芽对视一眼:“料想皇上在宫外,最担心的就是娘娘的安康,娘娘务必保重。”
“我会的。”腾芽唤了冰玉送她回去。
杨嫔却情不自禁的轻叹了一声:“都是臣妾不好。成日里在宫里陪着娘娘,心思却只在后宫这些妃嫔身上,丝毫没有别处去想。却不知道咱们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
“怎么能怨你呢。”腾芽心里对赵翎兒无比的羡慕,苦涩笑道:“我不是也没往那边去想。不过赵昭华确实给咱们提了个醒。妃嫔之间的争斗,不过是局限在后宫,倘若有人趁机作乱,动摇的却是江山。左相那边不能不防着。黄桃,你去知会鹰眼一声,让他动用宫中的暗哨,去盯着左相府中的一举一动。当然也不光是左相,朝中那些不满皇上登基的老臣,都不能松懈。倘若这些人之中,有人内外勾结,联手出击,皇上甚至两位皇子都有可能成为这些人的目标。”
“奴婢明白。”黄桃略微一想,还是如实的说了出来:“其实早在几天之前,鹰眼就对奴婢说过他心中的困惑。外头的确不怎么太平,只是他没有证据,又不想让娘娘您担心,所以……所以他提醒奴婢一定要谨慎提防有人暗害。”
“看来大家都有敏锐的触觉。”腾芽闭上眼睛,静静的去向近来发生的事情,半晌才道:“总之本宫会亲自从裕王送来的戍卫里挑选出可靠的人随赵昭华出宫,以不变应万变吧。”
风雪越来越大,杨嫔回宫的时候,地面上都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了。只是人走过,马车的车轮压过,积雪很快就融化了。“清琉。”
“娘娘,奴婢在呢。”清琉走在马车外头,冻的鼻子尖都红了。
“还有多久过年?”杨嫔皱眉问。
“还有一个来月。”清琉笑着说:“具体的日子,奴婢也记不得了。”
“哦。”刚要放下帘子,杨嫔远远看见远处有一行人,走的特别急。“那边是什么人?”
清琉仔细看了几眼,才皱眉道:“是运送棺椁出宫的奴才。”
“你是说左惠妃就这么被送出宫,安葬妃陵?”杨嫔着实诧异:“妃嫔停灵怎么也得过半月吧?这才几日,皇后就这样按耐不住?”
她心里明白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却没想到皇后如此按耐不住。
“主子还不知道呢吧。”内侍监光焰凑过来,小声的说:“有人说昨晚上二殿下挪到碧波宫就哭闹不止,皇后娘娘让人哄了一晚上都没哄好。皇后娘娘是以二殿下不能安睡,思念亡母为由头,将左惠妃送出宫去安葬,也省的二殿下这般惦记,彻夜难眠。”
“哼。”杨嫔冷笑了一声:“还不是自己做贼心虚么,何必拿这么小的孩子说事。”
“是呢。”清琉也是冷笑连连:“谁不知道她是自己心里害怕,却拿那么小的孩子说事。也是可怜了左惠妃,到底侍奉皇上这几年,临了也没能见上一面。殊不知等皇上回宫,恐怕早就忘了她这么个人。”
“别胡说。”杨嫔蹙眉:“皇上不是那样薄情的人。即便没有情分在,左惠妃到底为皇上诞下了皇子。”
“主子,不是奴婢要胡说。腾妃娘娘允准赵昭华出宫去皇上身侧相伴。皇上那边若无事,两人朝夕相对的,肯定会日久生情。若真的有事……那赵昭华必然为了皇上拼命,患难见真情,皇上怎么不会对她动心思呢。都说见面三分情,她守在皇上身边,有着那么美丽动人的样子,又对皇上的事情极为上心,还不就是为了获宠才去的么?都是溪家的女儿,她可比溪夫人聪明多了。”
“你说的好像赵昭华得罪过你一样。”杨嫔疑惑的看着她:“腾妃娘娘都不害怕,你操的哪门子心?”
“主子,腾妃娘娘即便是想去,如今有孕也不可能擅自出宫。毕竟肚子里是皇上和她的亲骨肉,她不能犯险。”清琉有些不满的说:“可是您与腾妃娘娘那样好,娘娘又信任您,您怎么不请缨自己去照顾皇上呢?白白的让那个神神叨叨的赵昭华捡便宜。”
“嗨!”杨嫔饶是一笑:“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我呀,早就不想着争宠的事情了。且这件事赵昭华能办得成,我却未必。鲜钦那里是什么情况,地形如何,民风如何,甚至吃什么用什么,赵昭华都比我清楚得多。我去,就只能给皇上天累赘。别说得恩宠了,搞不好连命都保不住。”
“可是……”清琉是真的担心她:“主子,您已经得罪了皇后娘娘,母家又并没有多么的显赫。如果再没有恩宠,又或者是一个皇子,那您往后该怎么办?不是奴婢杞人忧天,皇后如今根本就不敢对腾妃下手,她会忌惮离皇城特别近的安城,忌惮盛世,可是她若要狠起来,对您下毒手,腾妃自顾不暇,未必能保全您啊。奴婢是怕皇后最先拿您开刀,挫腾妃的锐气,到时候再去想如何解困,恐怕太迟了。”
杨嫔笑了笑:“你说得对。只是我也懒得去想那么多。”
“主子您……”清琉觉得入宫之初,杨嫔还是很喜欢争的,有一颗不安如此的心。可是如今,好像她再不愿意涉足那些争斗,居然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那么在意了。
“清琉,在此之前,你和优蓝都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可优蓝为了她自己所为的前程,不惜害我,罔顾了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恩宠、荣华,连一个人的良知都可以抹煞,当真是蚀骨的玩意儿。我不稀罕。我若有本事,自可以保全自己在宫中安然度日,若我没有这个本事,指望谁,也都指望不住。一切,不如听天由命。”
说到这里,杨嫔转了转眼眸,笑容里透出了些许为妙的东西:“况且我总觉得,昨晚的事情不过是个开端,皇后娘娘宫里兴许还会有什么别的事情也未可知。保不齐她连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自然无暇顾及我。不信,咱们等着瞧。”
入夜,风雪仍然没有听。子珺的哭声也没有停。
宛心坐在自己的厢房里,捂着耳朵,都躲不开那样吵的声音,心里直发毛。“雪桃,你知道吗?本宫真想让人在他厢房里多放几个地炉,若是能把毒死多好,再不用听他鬼哭狼嚎了。”
“主子,小孩子嘛,在所难免,何况医女已经开始想办法了。”雪桃斟了一被茶,递给了皇后。“娘娘喝口茶,平一平心火吧。”
“本来想让腾妃过来,试探一下昨晚的事情她是否知情。可是偏不凑巧下了雪,若本宫去她宫里问,又显得本宫忌惮。罢了,就让她舒服两天便是。”宛心还是很憋气的。
“倒是奴婢听说,赵昭华去过腾妃那,就在咱们的人回来之后。”雪桃狐疑的说:“赵昭华一向眼高于顶,怎么会去看腾妃?莫不是这里面有什么事情?”
“唉。”宛心长长的吁了口气,满心无奈的说:“好不容易除了一个左惠妃,本宫真是心力憔悴。岂料这后宫里还有这么多让人不省心的妖孽。叫人好好盯着她就是,左右现下皇上也没有给她恩宠。她若只是在她那一片天地种种菜犁犁地的,本宫会让她有个安稳日子。如若不然,趁着她羽翼未丰,及早铲除后患。”
两个人说的正热闹,不知道怎么的,窗边的宫灯一下子熄灭好几盏。
“怎么回事?”宛心嚯的一下站起身子,有些惊慌的问:“灯怎么熄灭了?”
“许是风刮的。”雪桃定了定神,连忙唤道:“来人,点灯。”
外头的粗婢利落的进来,摸出火折子将灯点好。只是粗婢进来的时候,不免带来了外头的凉气,让人觉得有些阴森可怖。
“叫人把门窗都关好。”宛心蹙眉。“免得等下又吹熄宫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