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休息椅上的陈长卿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把玩,也幸好身份证在她十六岁就办理了,要不然还要去找借口问家里要户口本,难免打草惊蛇。这两天看后妈倒是挺消停,不过,相比于之前一股劲儿的想进厂子,倒像是死心了。陈长卿也怕再等下去,她后妈难免又要重操旧业了,总要赶在那之前把自己的事儿搞定才好。
不过,这身份证上的照片还真如印象中难看啊,能把一个十六岁花季少女拍成这样,也真是本事。陈长卿假装没看见照片上自己几乎接近板寸的头发,直接迁怒了,只安慰自己过几年总要换二代身份证儿的,到时候努把力就是了。
很快便匆匆回来的小姑娘,似乎笑容甜度又上升了几个百分点,把陈长卿请进了二楼的一间经理室,然后就告退了。
你好,我是李毅,你的信托管理人。老板桌后面的男人站起来,微笑着向陈长卿伸出手,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是陈长卿。陈长卿落落大方地伸手握了握对方的手,对他笑了笑。这人在她另一世也只打过一次交道,更因为被亲爹冒领多次,她对这个监管不力的人也没什么好印象。
李毅并没有坐回桌后,反而是让陈长卿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询问她喝什么后,给她和自己各泡了一杯茶才落座。
一开始都没有开口说话,陈长卿垂眸吹着手里的茶,任对方打量,另一世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只留下观感不佳的印象。不过此时在她看来,这人倒是意外的有趣,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到来,又或者并没有拿她当普通的客户?此刻的气氛也被这茶水熏染的松快几分,这人,想做什么?
陈长卿面上保持淡定,心里腹诽不已的时候,李毅也有些恍惚。这孩子的眉眼倒是都随了那人,岁月匆匆,这一晃小丫头也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呢。恍惚中倒像是回到了他们的青葱时代,只是这小小年纪就十分沉稳的性子,倒是比她妈强得多。
卿卿,今年也十八岁了吧,这次来是想让叔叔帮什么忙?李毅从业多年也是见多了各色人等,对于单独前来的小丫头的心思也有几分猜测。
陈长卿忍不住挑眉,看来这人与自己,或者说是与自己母亲有些渊源啊,这么自来熟的语气。可是,她之前可没见过他,而且,若是熟识,另一世为何还能出那档子事儿,让她蒙在鼓里?即便是平行空间,因为机缘与选择不同,而造成不同的后果。但毕竟人没有变,不是吗?
叔叔,您跟我母亲是?陈长卿一副好奇又信赖的样子,管他什么关系,先套套近乎再说。说不定有那几分亲近也就不好拒绝她的要求了呢。
我跟你妈妈是老同学了,只可惜你有什么事儿就跟叔叔说,能帮上忙的叔叔绝无二话。李毅看出小丫头的几分小心思,并不在意,一个幼年丧母的孩子,在后母幼弟的家里可想而知过得不可能太如意。人啊,都是吃过亏才会看人脸色的。不过先苦后甜,好过先甜后苦,人生长着呢。
陈长卿看着对方的眼睛,似乎并不仅仅是随口敷衍,看他提起母亲也有几分黯然。说不得与自己母亲有那么点儿青梅竹马的情分,或者更多,要不然陈母也不会临终托孤。不过,陈长卿不关心这个,她只关心确实对她有几分回护就好,只是有几分也难说,要不另一世也不会到那个田地。不过,说不定也算尽心了,要不那创业基金也留不到她发现。
罢了,她也没得选,即便是陌生人,该争取的也得争取看看,更何况现在比想象中对自己有利多了。
想到这里,陈长卿甜甜一笑,那就太好了,李叔叔,我来的时候还老担心了,幸好有叔叔在。
李毅也笑了,纵容道,你说说看,担心什么来着?当年陈母可是说过这基金是连她女儿也瞒住的,可能是怕孩子小再在人前露了口风,让他到她高中毕业后再去找她。看来陈母这是留了后手,也是,这老话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也不是空穴来风。她那老公,本就是个靠不住的,要不然这托孤也托不到他这里。这不,还没等他去找,刚过十八岁的她就找来了。
我想,能不能把我妈存的钱都提出来?陈长卿依旧笑着说道。而即便是有几分心理准备的李毅,仍旧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坐正了身子,重新打量对面的女孩。
对面的女孩依旧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仿佛自己刚刚说得不过是最平常不过的话一般。不过,看女孩的穿着,并不像是被苛待急需钱的,难道是被人哄骗?李毅皱了皱眉。
卿卿啊,告诉叔叔,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还是有人李毅越想越觉得不对,一个小姑娘,还在上学,拿那么多钱做什么?是不是被有心人骗了?类似传销组织什么的。
陈长卿看对方眉头越皱越紧,还真怕他想歪了再把警察招来,警察她倒不怕,就怕把亲爹招来,那可就等于把后妈那匹狼也招来了。
陈长卿沉思了片刻,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本就打算扮可怜博人同情的,这又遇见个有渊源的,那就更没必要隐瞒了。
于是她垂眸低声道,李叔,你应该见过我爸吧。嗯,见过一两面。李毅突然想抽烟,即便是与陈母有几分情分,可以帮衬下,但,插手人家家事,他还是不太情愿的。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也见多了为了钱起龌龊的案例,突然间他有些不想听下去了。
陈长卿才不管对放怎么想,继续道,我爸那人怎么说呢,不是坏人,但也称不上好父亲。我母亲死后,半年后后妈进门,立马就有了弟弟。这些无所谓,但是
陈长卿抬起头,望着有些烦躁的李毅,说道,我,只想好好长大,读自己喜欢的专业,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并不在乎,从初中他们就让我开始住校。但是,我好不容易考上省重点高中,却因为必须走读,而被迫去二流寄宿高中上学。那时,我就醒悟了,不是我忍让、讨好他们,他们就愿意放过我的。
李毅喝了口茶,没有出声,但眉眼间的烦躁已是去了几分,继续认真听下去。
陈长卿松了口气,笑道,李叔,你看我穿得这一身如何,漂亮吧。李毅奇怪她突然的转移话题,但还是点了点头,心道,不光漂亮,价格应该比自己闺女闹着要买的那件牌子货还贵。
陈长卿了然的叹息,不光漂亮,应该还挺贵的。呵,这是同学借我的衣服,你知道吗?李叔,我上一次买衣服还是初中,同学看不过眼而已。结果呢,我爸知道后只是让我对外不许说借的。你看,这是家里给买的呢,多大方。
陈长卿嘲讽地语气,让李毅从惊讶中回过神,想说什么但又无话可说,这种当爹的,也是少见。
这也无所谓,但吃上也克扣就有些过了,我正长身体呢,我还想身高超过我妈呢。更何况,我最担心的是,如果有一天被我爸他们知道我妈偷偷给我买了信托,你猜,他们会怎么做?陈长卿一脸你快猜猜看的表情,让李毅有些哭笑不得,沉郁的心情也是一松,还有心思搞怪,应该也是考虑好后招的,那他也且看看可不可行再担心也来得及。
陈长卿并不真的想让对方猜,看着对方略带无奈的神情,正色道,他们会说,我妈买信托的钱是夫妻共同财产,应该有他们的份。就像是我妈的房子一样,是夫妻财产,而我这个女儿回去只能睡沙发呢。我在那个家里,竟然连放一件衣服的地方都没有呢。
李毅听到这儿有些动容,看着对面倔强微笑的女孩儿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与愧疚,当初,明明答应陈母帮忙看顾女儿的。结果安慰的话到了嘴边也只余叹息,他只是用手揉了揉对方的头顶,算作安慰。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很多时候,现实中的家丑更加......狗血与丑陋。
☆、钱好
陈长卿平定了下心情,对李毅嫣然一笑,心底一晒,原来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看得开呢。不过,也因此效果不错,还要再接再厉。她喝了口水,继续道,我那后妈是个厉害的,会做人的很,家属院儿里不少人都认为这位是十全后妈呢。而且,听说她认识不少搞信贷的。
陈长卿点到为止,不再说话,只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
李毅闻言也有些意外,皱了皱眉,明白对方的潜台词,他们这行业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握有资金的也不过那几个大户,若是那些人想打听点儿事儿,他这个小经理是挡不住的。可是,至于吗,不过那点儿钱,而且对方也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这孩子不是被害妄想吧。
陈长卿一直观察对方的神色,自然能猜出几分他面上的不以为然,男人嘛,总是小看女人,尤其是在家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他们哪里知道,人心隔肚皮,有些女人就是天生的演员,即便是几十年的枕边人,也难看得清她们画皮下的真面目呢。
我妈给我开的存折,留给我的首饰,我只瞧过一眼就不知所踪。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家属院儿中我就成了个不懂事儿不孝顺的女儿了呢。所以即便是我说后妈苛待我了,信的人恐怕也没几个呢。陈长卿依旧看似漫不经心地说。
我是怕了也烦了,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我只想好好活着,离这家人越远越好。陈长卿叹息道。
她应该不至于李毅反驳道,又不是有多少资产的人家,不至于做得太绝吧,又不是神经病。
噗,李叔你想到哪里去了,她还能杀人不成?我想,她顶多想败坏我的名声,即便我忍不住闹起来也没人帮忙,然后家里的房子钱财都拢给弟弟。我嘛,用最少的钱打发走就好了。当然,最好是我忍不住委屈,自己离家出走,与他们断了联系,这说不定连婚嫁的钱都省了呢。还可以对外说我不孝顺,翅膀硬了连家都不顾之类。陈长卿一脸好笑地说道,仿佛说得都是别人事儿般轻松。
你想怎么做?李毅给各自杯子里添了茶,问道。
陈长卿道了谢,有些无奈的回道,我哪里想做什么,惹不起躲得起,反正一年后高考了,考去别的地方上学,然后就不用回来了。当然前提是,我得保住我妈煞费苦心给我留的这笔信托基金。要知道,我这个暑假的饭钱还有一半没着落呢,我后妈也是人才,生活费给得很艺术呢。
要不是话题沉重李毅都想笑了,这丫头真是古灵精怪,比她妈聪明得多,也知道取舍。要知道陈父做上门女婿不是新闻,那房子若是这丫头想争也不是全无胜算,但,对现在还未成年的她来说却是得不偿失。不如,舍了那本就被人惦记上的,守住这还没漏出来的财。
那为什么要一次性取出,你不懂,你妈买的是教育信托基金,你从十八岁开始就可以每年领三万教育金,到二十五岁就可以有十多万的创业基金,还有不定期分红。若是你现在全部取出,太得不偿失了,这才存入没几年比本金多不了多少。李毅尽量讲的直白,希望打消这小孩子般的胡闹,再说,按照合约,也是不能一次性提出来的。
陈长卿哪里不明白,说白了所谓信托基金,不过是用别人的钱去赚钱,再坐地分红罢了。只不过,这几年的房价涨幅也远远比那几万块钱多得多。再说,他们基金也不过是投资,自己既然知道稳赚不赔的门路,干嘛不自己去投资呢,她还嫌资金不够多呢。
我知道的,李叔,我也不瞒你,我打算去b市上大学,想从那边买房子,收房租也够我花销了。陈长卿缓缓说道,然后又补充道,这也是我母亲留的信里说的,不过她是想我大学毕业后,还是回a市置产。其实要不是这封信,我也不知道信托基金的事儿,也算是天意吧。
陈长卿给自己并不太合理的言行也算找了个合理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