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楚王此人,胡应荣一直是深感佩服的,楚王势力有多大,作为心腹的胡应荣十分清楚,且这些还都是明面上的,至于暗处,以这几年胡应荣的观察得知,暗里的势力也同样不小。要知道楚王不过建府几载,比不得赵王,也比不得成王,可却能与两系人马分庭相抗,不败下风。
在胡应荣来看,楚王是最适合作为下一任储君的人选,可朝堂局势诡异,这种事是万万不能诉之于口的,甚至连想都不能想。
可在朝为官者,谁人不垂涎从龙之功呢,先不提楚王的腿有问题,且他本人也一直没表现出来有那种想法,胡应荣的种种想法只能潜藏在心。只是观察得久了,胡应荣也能看出些许来,毕竟作为心腹,楚王行举的轨迹也是有迹可循的。
秘密压抑久了,他总是会忍不住去试探一二,只可惜楚王从来不接他的茬。
至于你说楚王腿疾的问题,胡应荣与楚王相处甚多,从未在他身上看出因为残疾而显出的颓废感来,似乎一直处之泰然。这种态度是暧昧的,宫廷及朝堂之上许多事都不能看表面,暗里机锋太多,很多事情都并不如表面上所呈现的那样,胡应荣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也许楚王的腿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般严重,这是胡应荣的猜测。其实不光他一人,暗里也有许多人猜测,只是这种猜测却是不适合拿到表面来说。
楚王晦暗的看了他一眼,“你即明白就好,本王的事,自有主张!”
“是。”
“此事交由你去办,于外我们是中立态度,不参与不干涉。可他们既然这般急躁,就给他们加一把火又何妨。”
楚王话中的意思甚多,胡应荣默默在心中来回的默念斟酌。面上却是立即应了下来,在楚王挥手后,退了下去。
待胡应荣退下以后,一直站在一旁的常顺出声了。
“殿下,胡长史恐怕有所怀疑了。”常顺是针对方才胡应荣的试探之言。
楚王叩了叩案几,“他能怀疑,也说明他不笨。对了,那边的事办得如何?”
“已经查到那毒女的下落,只是此人素来机敏狡诈,甚是懂得隐匿之道,暂时还未抓住对方,不过长丰等人已经顺着线摸了过去,想必不日便能成。”
“让他们速度些,拿到人后立即送来长安。”
楚王放在膝上的手,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大腿,虽他此时还是以残废之态显露人前为宜,可若是此事办成,也能放下一桩心事。
“是。”
*
这日,承元帝下了朝来。
回紫宸殿的一路上,他面容紧绷,嘴唇紧紧的抿着,嘴角下拉,满身都是压抑到极致的怒气。
进了紫宸殿,去了龙案后坐下,有内侍端奉茶上来。阮荣海站在其右侧下方不远处,脑袋恨不得扎进裤裆里,殿中一片压抑的气氛,是个人都知晓承元帝怒了,且怒得不轻。
于江山社稷,承元帝算得上是一个明君,但从性格上而言,他脾气怪异且暴戾。在其身边侍候,一个不小心丢了命是常事,所以今日紫宸殿服侍的奴婢们,个个都是绷紧了弦,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拖下去杖毙了。
这段时间里,紫宸殿屡屡有被拖出去杖毙的内侍宫人,致使所有人都是紧绷着头皮做人。
一声茶盏砸在地上的碎裂之声响起,殿中一干服侍的内侍俱都跪了下来,包括阮荣海。
“他们竟然敢逼朕,竟然敢……”
承元帝砸了茶盏且不算,龙案上一应物事也被扫落在地,噼里啪啦一片碎响。良久,他目中摄出一阵几欲噬人的目光,“都给朕滚下去!”
一众内侍俱都垂头含胸的退了下去,额上是一片冷汗,庆幸又躲过一劫。这里头并不包括阮荣海,作为承元帝的贴身内侍,所有人都能退,唯独他不能,即使这会儿他也是想‘滚’的。
他屏息静气立在一旁,争取自己不要惹来承元帝的注意,以他今时今日在承元帝身边的地位,被迁怒丧命倒不至于,但没人想挑战自己性命的极限。
只可惜今日他所打的主意落空了,承元帝锐利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阮荣海你说,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朕如今还没死呢,竟然如此逼朕!”
阮荣海心中连连叫苦,面上却是一片小心谨慎:“也许,也许可能是几位殿下都有些急了。”他说得极为含糊,但话音里的意思也是可以听得出来的。
现如今稍微有点明眼的人,都知晓如今朝堂之上局势有些诡异,闹这么大,若说背后无人肯定不可能。
至于是谁,不言而喻,定是那几个都急于想大婚的皇子了。
按理说,皇子大婚乃是常事,毕竟伦理纲常,到了年纪想成亲,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这其中掺杂着太子,掺杂着承元帝隐晦的心思,就有些让人忌讳莫深了。
阮荣海十分不想搀和进这种事来,可承元帝问了,他又没胆不说,只能含糊其辞的说上一两句。
换着一般人,还能装个糊涂,可他在承元帝身边服侍已久,对一些隐晦之事都是有所了解的。说与不说,怎么说,说实话还是说假话,都是一门学问。而阮荣海很显然是决定说实话了,毕竟承元帝才是他的主子,他可不想触怒对方。
“连你都看得出来,他们这是当朕死了!”
阮荣海跪了下来,“陛下万万不当此讲,陛下龙体康泰,必能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屁拍得有点太过明显,不过有人受之就挺好了,是人都不想死,又何况是身为九五之尊的承元帝。
承元帝面容和缓下来,不知想到什么了,转瞬间又染上一片厉色,“太子妃实在是不争气,嫁进来也有半年之久了,竟然依旧不见动静。”
若是早早有了动静,他又何苦一力抗衡着整个朝堂,可他冒不起这个险,不到万不得已,承元帝不想放弃太子,也不能放弃。
他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太医院那边怎么说?”
阮荣海面容一僵,垂下头,小声道:“几位太医说太子妃身体并无问题,可能是时机不成熟吧。”
那就是说之所以怀不上全是太子的缘故了?!
又是一物砸了下来,在地面上碎裂开来,阮荣海一缩脖子,头扎得更低了。
“胡太医不是说照着那方子吃药,便能成。如今折腾的我儿太子虚弱不堪,却依旧没甚效用,要他何用!”
倒霉的胡太医,又被迁怒了。不过这胡太医自从帮太子‘调养’身子以后,便屡屡被迁怒,及至至今能依旧活命,实属运气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