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撑起假笑,对那几位贵妇说道:“各位嫂嫂弟妹,我就不在此作陪了,毕竟明日是我九妹妹出嫁,我还得回安国公府那边。”
丢下这句话,她便急匆匆带着李氏和两名婢女离开了。
留下那几名贵妇打扮模样的人,俱是眼露讥讽之色。
“当谁不知道她与那楚王妃不睦,还九妹妹!”一个小圆脸的妇人讥道。
“行了,大家心里明白就行,何必去戳破旁人那点小心思。”另一名瓜子脸的妇人插言。
“我就见不得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还当是以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过嫁的是个庶子,日里倒给我脸色看。”
说话这人王家四房嫡子王五郎的媳妇苗氏,比萧六娘早进门一年。萧六娘嫁入王家以后,并没有改掉以前的做派,王四夫人日里又巴结着她,所以苗氏看这个妯娌从来不顺眼。
“还不是你阿家捧着她,你若有她那么多的嫁妆,你阿家也会捧着你。”
“有钱了不起啊?”苗氏翻着眼道。
有钱确实了不起,这句话一旁的那几名妇人虽是没说,但掩嘴而笑差不多俱是这个意思。
*
这嫁妆一直过到日头西斜才算罢,可是让长安城内众人好好饱了一场眼福。
楚王府,九娘的嫁妆一一被抬入作为新房的正院中,由常顺领着人操持着收嫁妆事宜,而余大娘作为萧家这边派过来的人,则带着莲芳等人安排布置新房。
所谓的铺嫁妆,可不光是要摆出嫁妆给人看,还得将嫁妆中一些大件的物什在新房里摆上。虽说哪处摆放什么是早已定下的,可这也不是一项小工程。
安国公夫人所给那八名婢女,今日也跟着嫁妆一起过来了。
见安国公府那边就来了余大娘几人,她们原本还打着想给余大娘等人打打下手的主意,一来讨好王妃身边的人,二来在楚王府里混个脸熟,也好方面以后行事。无奈根本插不上手,别说插手了,连正院这里都进不来,还没到正院门口,就被那冷面侍卫给挡在了外头,说楚王府内不准随意走动。
九娘身边人手有限,所以今日是余大娘带着莲芳、夏荷、夏柳三人前来布置新房的。常顺那边早就收到命令,所以分派来了十多名小内侍帮余大娘几人归置嫁妆,顺便布置新房。
听到院门那处在闹腾,莲芳颠颠的跑过来禀余大娘:“大娘,那几个人在门口闹着呢,咱们要不要理她们?”
余大娘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一面指挥着那几个内侍抬东西,一面说道:“理她们作甚,还真当这里是翠云阁?我早就说了你们不用去忌惮这几人,没得降低自己的身份。”
莲芳几个脸红红的,说忌惮那几人,说得就是她们。
她们几个来之前私底下便都商议好了,一定要将那几个人排斥在外,不让她们挨了殿下的身边。哪知根本不用她们做什么,那几个人连门都进不来。
从安国公府到楚王府,明明安国公府的门第也不差,可一踏入楚王府,莲芳等人便感觉到一种与众不同来。且不提那来来往往的内侍宫人,光是十步一侍卫,各处俱有侍卫把守的架势,就足以让几人惊叹不已了。
且到了楚王府以后,见常总管与余大娘熟识的模样,以及一众下人们俱是待她们格外尊重,莲芳几个也顿时意识到自己如今身份不同了,她们可是楚王妃身边侍候的人。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外乎如此。
“好了,都别歇着,将各处归置好,明日要用的物件也都准备好。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就问那几个小内侍,务必在明日王妃进门之前将一切都给捋顺了。还有你们几个都给我警醒些,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别给王妃脸上抹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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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刚放晓之际,整座安国公府便已经转醒。
十月的清晨,天还是有些凉的,树枝和草尖都沾了寒露,一副清冷萧瑟的模样。不过这一切俱都抹除不掉安国公府喜庆的气氛,府上四处俱都张灯结彩,挂着代表着喜庆的红绸。
尤其是翠云阁这里,一大早便有奴婢们开始忙碌着了,准备着当日婚礼所需要的一切事宜。
昨儿九娘是和程雯婧同塌而眠的,可能是因为明天就是九娘的大日子,两人睡得很晚。到了天亮之时,程雯婧还是沉沉入睡着,九娘却已是醒了。
将程雯婧叫醒,两人吃了一顿丰富的早膳。迎亲安排在下午,这一上午的时间足够将一切都准备妥当。
浴间里,满室都是腾腾的热气,浴桶里洒了香露,被这热气一蒸,满室都是香露的味道。清清雅雅的,有点像是芙蓉花,又有点像似合欢,总而言之很好闻。
这一洗就是大半个时辰,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方方面面,毫无遗漏。
出浴后,九娘便去了床榻处,莲枝拿了一个白玉小罐,用玉勺挖了里面的香膏,将香膏细细密密的涂抹在九娘的身上,仔细按摩后方才用绸被裹住。
程雯婧隔着帘子看得啧啧称奇,她也是贵女,却是从来没有如此仔细的保养过。实在是她性子浮躁,厌烦折腾这些。
待莲枝将九娘长发烘干,小翠和小灿便拿来了一整套的内衫,服侍九娘穿上。里里外外全是新,最后九娘仅穿着一套整洁的白色中衣,来了妆台前坐下。
不多时,莲枝便领着全福人到了,同时还有崔氏郑氏等几个伯母婶娘与一些萧家亲戚家的女眷。倒是朝霞郡主这个做嫡母的未到,不过大家都是了解其中的纠葛,她不来最好,她若是来了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乱子来。
全福人先给九娘绞了面,并修整了鬓角多余的碎发。九娘只觉得面上火辣辣一片,莲枝赶忙上前帮九娘在脸上涂了一层碧玉膏子。
程雯婧在一旁瞅着九娘僵着脸的怪模样,不禁扑哧一笑:“人家都说新娘子最美,怎生你倒是丑了呢?”
九娘绷着脸不敢说话,只用眼睛翻了她一下。
全福人在一旁笑盈盈的道:“娘子别怕,新人都要经过这么一遭,绞了面,修剪了鬓角,才代表长大成人可以出嫁了。”
用清凉的膏子敷了一会儿,全福人用温水将九娘的脸擦洗干净,然后上了一层润肤的香脂。只见九娘的小脸儿已不若方才那名红了,恢复了惯常的白皙细腻,又隐隐透出一股光泽感来,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之后全福人从莲枝手里接过着犀角梳子,开始为九娘梳发,一下下梳来,从头到尾,口里并唱着小调。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九娘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听着这喜庆的贺词,身边有好友程雯婧,又有崔氏等一众女性长辈围着,不觉便有些恍惚了。
上辈子她也嫁过,也曾坐在妆台前让全福人梳着发,却不若这辈子这般事事如意。上辈子出嫁时,她差不多已经和萧家所有人都闹翻了,萧家人痛恨她不争气,不听家中的安排去巴着楚王,反倒去嫁给王家的一个后辈子嗣。
彼时,王四郎确实出众,但比起楚王来说,却是天与地的差别。她知晓让萧家答应自己嫁去王家很难,便特意设计了一出,让之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萧家人厌弃她,但碍着颜面还是将她嫁了出去,可却没有如此事无巨细,甚至就连嫁妆也少得可怜,更不若像如今这般风光了。
崔氏和郑氏一脸激动的模样,尤其崔氏甚至还抹了抹泪湿的眼角:“这一转眼间,九娘便长大了,如今更是要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