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章也没有与承元帝分辨,只是点点头,应下了。
让福泰推着出了紫宸殿,穆元章上了辇车,往同安宫而去。
那日两位逆王犯上作乱,蓬莱山上的宫殿被烧毁殆尽,他便暂时迁去了同安宫居住。承元帝已经下旨命人重修蓬莱山了,穆元章本是想拒绝的,可承元帝坚持,他也不好说什么。
其实让穆元章来看,他如今毕竟不是太子了,还是不宜居住在宫里,可承元帝一力坚持,且他也怕刺激到父皇,便只能默许。
看到聪明伶俐的木木,穆元章心中更是思念有一会儿没见到的女儿了,不禁让福泰催着外面走快一些。
到了同安宫,他直接去了位于西侧的一处偏殿。阮灵儿正抱着孩子喂奶,见穆元章进来,赶忙红着脸往旁边避了一避。
“安安可还好?有没有闹你?”安安是穆元章给女儿取的小命,取义平安喜乐的意思。
福泰将穆元章推到榻前,便和香儿一同下去了。阮灵儿这才没那么窘了,理了理搭在胸前的那条薄纱帕子,回道:“女儿很听话,没有闹妾身。”
如今这喂奶的事是阮灵儿自己在做,其实找两个奶娘来,对穆元章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为了不走漏风声,再加上阮灵儿疼孩子,知晓那会儿九娘也是亲自喂养木木的,便一力承担了过来。
见女儿吃饱了,阮灵儿似模似样的将她竖着抱了起来,轻轻的给她拍了拍背,让她打了奶嗝,哄了一会儿后,才又将其放在一旁的悠车里。安安如今才不过三个月大,正是吃了就睡的时日,躺在悠车里让娘摇了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穆元章一直眼神软绵的看着阮灵儿的动作,见女儿睡着后,才轻声道:“委屈你了。”
阮灵儿明白穆元章的意思,柔柔地笑了笑,“妾身不委屈,安安也是妾身的女儿,妾身亲手带她,这是应该的。反正妾身平日里也没什么事,若是殿下不让妾身亲自带安安,妾身才会觉得委屈呢。”
“再等等,待时机成熟后,咱们女儿就不用这么躲着藏着了。”
对于这其中的利弊,阮灵儿是知道的,她素来是个柔顺宽和的性子,向来是穆元章说什么就是什么,遂点点头道:“妾身明白。”
“蓬莱山那边已经开始在修了,我本是想迁出宫去,可看父皇的样子是不让的。”
“父皇也是担心你。”
穆元章苦笑道:“我明白,总是觉得有些不合时宜。”顿了顿,他又道:“我想等蓬莱山那边修好,便求了父皇跟我们一起去那边住着。”
阮灵儿讶然的看着他,转瞬就明白他的意思了,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是啊,父皇龙体不佳,不能劳累,还不如索性退下来颐养天年,这样也能让我们这些做儿子多尽尽孝心。我以前不觉得,可自打卸了这太子位以后才发生,其实日子也可以过得很轻松。想必以后没有那些烦恼,咱们的日子会过得更加怡然。”
“一切都听殿下的。”
“以后我便守着你和女儿,咱们一家三口和和乐乐,就像五弟和五弟妹他们那样。真希望我的身子能多支撑几年,能看到安安长大、嫁人、生子……”穆元章感叹道,眼中带着憧憬的光芒。
阮灵儿急道:“殿下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你看你现在身子已经比去年好多了。安安还小,她不能没有父王,妾身、妾身…也不能没有殿下……”
穆元章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我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不看到安安长大,又怎么甘心离开。且,我也舍不得你……”
以前从没觉得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只会觉得是重负、很累很累,如今却是巴不得自己能活得长长久久。怪不得人说,人心难测,谁能想到不过是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便转了念头。
阮灵儿静静的靠在穆元章怀里,眼睛看着悠车里的女儿,嘴角挂着甜蜜的笑。
她想他们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
*
两位庶人被流放出京后,众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放在了后宫。
自打赵王成王失败被擒后,萧皇后和刘贵妃便被幽禁在各自宫里。如今帷幕已经渐渐落下,想必这两位也讨不了好,要知道当日若是没有这两位的里应外合,赵王和成王也没那么快攻进皇宫。
不出众人所料,承元帝很快便下旨了,褫夺两人封号,贬为庶人,充入掖庭。
这个结果并不让人吃惊,承元帝的手段从来都是这么狠厉,其实直接赐死反而能保留两人最后的尊严。充入掖庭?日后恐怕只能生不如死吧。
只是那又如何呢?没人去关注这些。
萧庶人和刘庶人自然闹过一阵儿,可承元帝不见她们,下面人也知道这两位再没有翻身的余地,待两人可就没有以往的恭敬了,圣旨一下,就将两人强制关押进了对于后宫女子来说暗无天日的掖庭宫。
程雯婧的婚期本是定在八月,可京中生变,便只能往后顺延了。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程家也没牵扯进去,便又开始张罗起女儿的婚事来。
宁泽峰没有长辈,家也不在长安城,关于婚礼的琐碎事宜,只能程家帮着操持,幸好程家待宁泽峰如自家子弟,倒也不讲究什么。
九娘如今居在宫中,又大着肚子,但唯一的朋友出嫁,她自是要露面的。不光提前给程雯婧添了妆,大婚当日还以太子妃的身份出席了。
对于程家将女儿嫁入这样一户人家,私底下自然少不了有人议论或是看笑话,可见太子妃待程雯婧如此亲厚,这种看笑话似的议论几乎是一夕之间便消失了。
是啊,程家的那个女儿嫁得确实不怎么好,但谁能说人以后也不好呢。如无意外,这太子妃就是以后的皇后,有这样一层关系在,程家那个女婿的前程自是不愁。
于是众多非议的言辞与异样的眼神,全都变成了钦羡的目光,程雯婧成婚当日,场面十分热闹,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俱都来了。
王家人也来了,只是面容涩然,言行举止都十分低调。这次逆王谋逆一案,王家虽没有被牵扯进去,但因王大夫人身份的关系,王家也被封府了近大半个月,直到确认王家上下确实和谋逆一案没什么关系,才解禁。
这段时间里,王家内部十分热闹,都闹炸开锅了。王大夫人作为昌平公主之女,家中又是因为她的原因被封府,自然成了众矢之的。王大夫人百般解释无用,被气病在榻,同时管家权也被王老夫人收回了。
王大夫人在王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其他几房有不少人想怂恿着王琥休妻,若不是王大夫人生了两子一女,其中一子是王家的嫡长子,还有一个女儿虽如今不是太子妃了,但还是惠王妃,这次真是被休无疑了。
经过这一系列的打击,王大夫人凭空老了数十岁,可能怨谁呢?只能怨命。
此时目睹了程家这种喜庆喧嚷的场面,王大夫人面上带笑,心中涩然。
她不禁想,若是当初没有那萧如捣乱,她坚持让四郎娶了程雯婧,恐怕眼前这一切都应该是属于自己儿子的吧。有程家的这一层关系在,王家那些人总会顾忌一些,王老夫人也不会置于自己面子不顾,自己也不会被夺了管家权。
而他的四郎,也不会因为娶了薛家女,而前途不明,心生颓废。
是的,这一次的逆王谋逆一案,牵扯众多,薛家也被牵扯了进去。薛家的家主作为户部侍郎,没少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利为背后的成王谋私。成王败落,薛家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虽不至于落一个满门抄斩,但全家都被流放了。